古道拾遺──新詩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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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正龍
戰國銅鼓
三萬里從中原招到邊庭,三千載從戰國響到如今;
到隊的鼓手站成了陶俑,日月的金錘仍輪番敲出,
我凝神傾聽, 聽你飾銹迹爛的銅音。
鼓聲來自殘破的壁壘, 來自邊境的原始叢林,
伴著斷岩松濤悲愴激昂,是秦聲還是楚聲!
我悄然傾聽,聽! 多少次的山河破碎,
多少人的白骨相撑, 多少年的分分合合,
多少代的你奪我爭; 數不清的劍斷戟折,
聽不完的風蕭馬鳴, 全記進鼓聲。
文物館裏寂靜非常, 所有這些雖是幻影;
所直這些都是實情, 銅鼓守看一盞青燈,
邊遠古城酣然入睡, 燈兒讀鼓上銘文。
註:戰國銅鼓,現陳於騰衛縣文物管理所。
從原始走向世界
─給青年畫家余全發─
一代人一代阿祖阿公阿爹,
老是在山裏追著野豬轉去轉來,
你終於走出這座大森林,
走上了北京的領獎台,
像那棵「棕色樹」標出林際,
一支畫筆從原始的植被脫穎而出,
點染藍天,叩開國門,
北京─挪威─瑞典;
在斯德哥爾摩高雅的畫廊,
棕色樹卓然而立。
顫一樹神奇的高黎貢山風,
拂動一雙藍眼睛,
驚異的波光。
棕葉如玉雕碧扇,
悠悠飄落,
棕包米白嫩如雪,
那就是棕包樹,
牠刀痕累累站在中國的地平線,
站了幾千年,
年年刀剝年年高長,
剝了千層萬層,
普通得像你的祖先,
你天天看它看了二十年,
用你的眼睛你的心靈觀照;
還記得用木棍畫沙地的痴迷,
靈感無邪,
在雨中浙瀝,
在風中摺摺,
在棕葉上翩舞,
美在白然中萌芽,
長成純真之樹。
你又回到大森林,
把燙金的獎狀高高掛在
那探棵包樹上。
註一:棕包樹屬棕櫚科,為騰衝稀有植物,棕包米可食甘脆味美,棕葉可縫製簑衣。
註二:農民青年余全發的畫「剝棕」,在北京展出獲獎之後,又連續在瑞典、國展覽,深得佳評。
刀與帛
想當初誰舉著你從中原走來,
舉有你斬斷籐蘿劈開滿地荒荊;
你鈍鈍的刀啊,
砍出一條西南絲綢路,
百轉千迴纏繞群山,越過秀水,
讓燦爛輕柔的絲綢,
飄到這座古城!
雖然牠終於被歷史封存,
封存在這段傾圯的牆根,
可是,牠仍思前行,
使數千年的夢影,夜夜追逐月輪,
流通得更遠更深。
刀啊!
問當初是誰鑄造了你,
鑄枕了干戈的權威,
溶入了玉帛的溫馨。
從原始老林走向世界
─給騰衛傈僳族青年農民畫家兼作家余海青─
當那群可愛的猪娃在北京城,
歡蹦亂跳,
你揮手告別牧猪的童年,
走進畫坊,
腿上還留著斑斑黃泥。
曾經你的赤裸雙腳,
跳進火海,
上過刀山;
走過,傈僳人閉拓的彎拐路。
誰料到另一張畫翻山越嶺,
又漂洋過海呢?
讀著光腳板踩在刀鋒上的驚險故事,
北京和東京目瞪口呆,
就象這月土地會長出「大樹杜鵑」王,
那麼神奇那麼自然;
就像你上刀山跳火海,
那麼尋常那麼艱難。
多少年枯樹的枝在「火塘里」,
熄減又燃燒,
傈僳人用長刀征服老林,
又馴服長刀。
大森林滿是困惑和雲霧迷茫,
山泉嗚嗚咽咽日夜尋路,
有一天你又灌了一碗玉米酒,
肚中一熱醉眼朦朧你突然發現,
傈僳人的木屋是彩色的,
傈僳人的路是彩色的,
傈僳人的眼淚是彩色的,
傈僳人的火似彩雲,
傈僳人的一切色彩繽紛;
於是你調和高黎貢山的美景,
把那個古老而真實的神話,
繪成永恒。
註:余海青的畫「牧猪」曾在北京展出,極受歡迎。他的「上刀桿」小說,已帶至日本,現正譯成日文出版。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1期;民國80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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