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騰越起義之馬登瀛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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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寶忠
馬登瀛,字傑三,騰越人氏,清真回回世家,乙酉年(西元1885年)臘月初一生,民國二年12月16日(西元1914年1月11日)在緬甸臘戌被反動保守勢力刺殺身亡,為追隨孫中山先生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而犧牲,時年二十九歲。(註三、七、九)
馬登瀛年輕時好學多動,喜拳術,善交友,疾惡如仇,打抱不平,仗義疏財,鄉里稱為「義士」。後出走緬甸,闖蕩江湖,學習經商。時值孫中山先生到南洋進行革命宣傳,主張共和,推翻滿清,深受影響,遂與董庫友人張文光於瓦城(曼得勒)秘密加入「同盟會」。並與革命黨人黃興等接觸策動騰越起義。回國後於干崖、騰越創立「自治會」,發動各階層人士數千人為革命骨幹,為騰越反清起義實現共和打下基礎。(註七、八、十三)
為組織發動革命提供經費,馬登瀛不僅耗費家資,又把位於騰越城東街柴炭巷鬧市老宅作為革命活動的秘密據點。深宅大院隱於巷道深處,連接正街,人喊馬叫的混亂嘈雜之聲,正好對革命黨人的活動能起掩護作用。(註七、十一)
馬登瀛出身于世代行伍軍人家庭,先始祖馬讓(又存記馬衛、馬偉),明正統六年以都指揮之職隨兵部尚書王驥入滇平叛征緬(註十),戍邊屯兵,建石頭城,落籍騰越五棵樹。因功官授都司指揮將軍騰越鎮守使之職。祖父馬舜衢,清同治武略將軍,騰越鎮守備。其父馬映春系清光緒年參將,騰越廳專臣禦尉,系與英緬談判界務的主腦。對於兒子參加革命黨,他雖然不以支持,但也沒有反對,而是持同情開明之態度。除了讓革命黨在家中作為秘密據點開會活動外,還不時給兒子及其同志在經濟上的支持。並以他特殊的身份名望掩護了革命黨人的活動,使自治會工作得以安全順利開展(註七、九)。
1911年10月24日,張文光前往干崖向刀安仁索取革命方略信印。臨行前向馬登瀛、陳天星、周維美、革勳言等交待任務,嚴密佈置起義準備事宜(註十三、十五)。1911年10月27日,張文光返回騰越,即刻到五皇殿召集起義骨幹會議,當眾宣讀誓詞,共飲雞血酒,佈置當晚起義行動計畫。辛亥革命武昌起義後的十七天,即1911年10月27日陰曆九月初六日夜,騰越起義成功,先省城昆明三天宣佈推翻清王朝統治實現騰越光復。起義成功,騰城市序井然,雞犬不驚。
第二天上午,張文光、馬登瀛、陳天星、周成之、寸毓東等領導骨幹在縣衙前布衣便裝合影存照,接著又換戎裝分別合影個照留記。馬登瀛著戎裝持佩劍騎高頭大白馬照一幀,並於照後題字曰:「昨夜光復騰越,大功首告,是日與諸同志布衣便裝合影於衙門,隨後戎裝留此照,以示紀念。登瀛辛亥九月初七日。」(註七)
李根源先生在民國三十六年題記辛亥騰越起義主要領導人、開國先賢張文光等的合影照片的文字為:「辛亥九月初六日,公起兵光復騰越,次晨偕部將陳天星、馬登瀛、周成之、友寸毓東諸君合攝此影,民國三十六年八月如兄李根源揮淚題記。」(見圖)這幀照片在馬登瀛遇害後由其胞弟馬登高保存收藏。民國三十六年李根源回家鄉騰衝主持馬登高三兒子的婚禮時在其臥室中看到此照片後,遂取筆墨在照片後揮淚題記。在照片上參加合影的尚有後排的起義主要骨幹十三人,由於年代的久遠,當時印治照片的技術不佳,故其餘十三位革命先賢難以辨認。查《滇復先事錄》卷一等史科,後排十三人應為錢泰豐、彭蓂、李學詩、革勳言、李浩、李時純、宋學詩、陳廷楷、張繼芳、蔣恩洲、張鑒安、王伯雍、祝宗雲(刀安仁、劉鋪國時在干崖)。正如張文光所說,騰越起義「獨木難支大廈,雙手何能奏效,全賴請君出力,才能告厥成功。」照片和題記最權威地證實了張文光、馬登瀛等革命集體的史實。合影照片張文光居中,馬登瀛和陳天星列于張左右,無爭地證明了張、馬、陳的核心地位,是考證辛亥騰越起義最重要的歷史依據。
接著,遵從孫中山先生革命方略,成立滇西軍都督府,推張文光為都督,馬登瀛被委以「提調」、「督察」之重任,並授管帶軍職,代表滇西軍都督府赴保山、永平、雲龍、永北等地監察各軍軍紀及光復地軍政事務的調查改革。(註十四)
在雲南省博物館收藏的《各員牟清折》(克服騰越等地出力人員名冊)中載:「馬登瀛,雲南騰越人,行伍出身,匡助永昌反正出力,委查各軍事務兼提調事,尚有勤勞,蒙滇軍府委資西防國民軍第八營管帶。」(註一)《滇復先事錄》卷二中又載:「為諭委事:照得漢族復興,民國成立,軍政事務調查不可無人。茲查有同志馬登瀛,年富力強,堪以委往各處調查,除行知各營並給關防外,合行諭委。為此諭仰該員遵照前往光復一帶地方,嚴密調查。各營員牟兵丁,如有不遵方略軍律,騷擾民間,及各官營務廢馳,缺額糜響,種種不法事情,准該員查實呈報。務須秉公辦理,慎勿偏視循私,致負重任,切切。計發木質關防一顆。此諭。」(註二)
在騰起義軍東進之機,有永昌哥老會頭目杜文理者,綽號「杜水牛」,假冒起義軍名義,聚烏合之眾竄猶曹澗一帶地方,危害百姓,兇悍異常,焚掠姦淫,蹂躪不堪,眾怒沸騰。張文光、李根源從騰越大理先後電令保山永平的馬登瀛、錢泰豐、彭蓂等:「該匪羽翼甚眾,希和密會商,嚴行拿辦。在永懲辦,恐驚及地方,是以計誘來騰,誘留待辦。」(註二)根據電令,馬登瀛等作了兩手安排,一是派出奇兵打擊杜匪,使其慌亂中潛逃永平,另由馬登瀛出面,假意安撫讓杜到騰效力,委以重任。餘黨則部分改編,部分解散,意在麻痺杜的警惕。在隨杜往騰行至橄欖寨,乘杜與盤查哨牟摩擦混亂之機,馬登瀛揮劍將杜斬於馬下,為民除害,並飛報騰越大理。(註七、十一)
騰義軍東進,遭到封建反動的舊勢力的仇視。以曲同豐趙藩等為代表的舊政權封建頑固勢力組織的大理自治機關部以武裝瘋狂反擊。並偽造蔡鍔、李根始檔案和都指揮陳雲龍下達的假命令。電告省軍都督府,誣陷騰義軍「戕官掠民,糜爛地方」。為防止爭端,擴大事態,張文光顧全大局,電令馬登瀛趕往永平,勸說陳雲龍休戰撤兵。陳顧慮重重,與馬訴之:「參與革命,歷盡險端,名譽遭毀,功果被劫,前途堪憂,心恢意冷。」馬登瀛曉之以理,苦口婆心:「雲龍兄胸懷蕩坦,光明磊落。文光兄既已定奪撤兵,自是良苦用心,我等當遵從都督之命,共渡難關。兄受誣陷是非曲折,我定當全力向文光兄及李根源部長澄清真相。」在馬登瀛的耐心勸說下,陳雲龍終將東進之兵撤回保山騰衝。(註七、十二、十三)
省軍都督府為了解決騰榆矛盾爭端,推軍政部長李根源為陸軍二師兼迤西國民軍總司令,帶隊西上,節制文武官吏,專任處理滇西之事。蔡鍔專門發電給張文光:「騰永嗣後正賴經營,尚望贊助李師長、趙巡安使,戮力同心,妥為部署,騰永幸福,惟公造之。」(註二)
李根源到大理後,專電張文光、馬登瀛等:「尊處所推代表,自應付以全權,現代表諸君同稱受紹三兄命,請源率軍隊,偕樾老赴騰代籌一切云云。此節是否出紹三兄命暨諸君同意,應請明白覆電,始可決也。根源叩。」後又發電給張文光、馬登瀛、錢泰豐、彭蓂等傳達省都督府命令及與騰永代表諸君會議裁兵八條件(註二)。實際上,蔡、李的電文是試探騰義軍有無誠意並能否保證李、趙之安全。張文光經商計後,即刻向李發電,歡迎李趙赴保騰。並委派馬登瀛至永平聯絡各軍迎接李根源西上,親陪李根源赴保騰,全力負責李之安全。《滇復先事錄》卷三載:「大理印泉兄鑒;有電悉囑光坐守騰城,不可越永,親迎台駕,在光微意,不過以知己遙來,實有相見恨晚之思。既承勉以騰城責任,只遵台命,稍慰錦注也。茲有馬登瀛,深得軍心,尚曉事體,渠願力承斯任,已派渠克日赴永,曉諭各軍,並著駐永鍾春芳,照會各同志,台駕臨時,一體致敬歡迎,以表同情而彰親愛。望兄亦不必過事謙拒為禱,文光叩。」(註二)這份回電,讓李根源吃了一個定心丸。而讓馬登瀛去迎接李,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馬登瀛與李根源淵源頗深,早年李根源從九保進城謀事,就拜在馬登瀛父親馬映春門下。馬映春是清朝官員,是與英國談判中緬界務的主腦。李得到馬的器重提攜,又拜馬登瀛母親、山腳朱舉人的大小姐朱琴為乾娘,因此,馬登瀛與李根源互稱表親兄。二人又同為王承謨舉人的學生。委派馬作為特使迎駕李根源西進,在協調關係或撤軍等事宜上自然可起到舉足輕重的微妙作用。在這期間,馬盡力向李詳述了騰起義的過程及張文光等領導的功績,並極力為陳雲龍辯解開脫強加的罪名。(註七、九)
李根源等到騰後,著手裁撤騰越起義軍,一日遣數千人,騰散兵流竄保永,聳動各營,謠惑繁興,虜民驚擾,勾串煽動,燒搶於市,軍民驚惶。2月4日,張文光電令馬登瀛、邵華軒等力辦永兵變事:「永昌馬、邵諸君鑒,此次之變,為散勇謠惑,輒爾悖逆,不勝憤極,惟望諸君與由王二君和衷共濟,於此瘡疾中盡心策劃,嚴捕匪黨,務使軍心輯,民意安,同謀善後,為盼為禱。」(註二)在馬登瀛與保山地方官員和起義軍將領的謀劃下,一面籌措銀兩解決部隊的軍餉問題,以使軍心得到安撫穩定。另一方面,迅即將參與鬧事嘩變的主要將領黃鑒鋒、王太潛抓捕正法,控制了局面。事後,騰衝王承謨舉人寫信給李根源說:「永昌兵變,在於師長遺散騰兵限三日出境,為期過迫,沿途守軍又搜取遣散川資,使其欲歸不能,事出有因,望莫多殺散兵……」這是比較正直中肯的(註十一、十二)。期間,為處治鎮康作亂叛匪刀上達事,李根源電告馬登瀛等:「務將刀上達拿獲正法,痛加剿辦,以靖邊防。」(註六)
後反動保守勢力瓦解騰越起義革命政權,篡奪了辛亥革命勝利果實的袁世凱專電雲南都督唐繼堯:「張文光前屬亂黨,今又與榆匪同謀,仰即誅鋤。」接著派人將張文光刺殺於騰沖硫磺塘。馬登瀛與張文光系多年革命戰友,情同手足,在返騰祭弔張文光的途中,又被跟蹤追殺,被迫出亡緬甸,但終被亂黨密探在臘戍刺殺身亡。跟隨馬登瀛的一名貼身侍衛觀音塘張姓回族革命青年,也一同遇難,魂落異鄉。雲南永勝縣(舊時永北)檔案館史料載:「登瀛離返騰祭文光,遭亂黨密探追殺,在臘戍被刺殺身亡。」(註三、九、十二)在騰衝王承謨舉人寫給其弟王翼國的信函中,最真實地記錄了當天張文光被暗殺及追殺馬登瀛等的情形:「少三於十二月十二日被李青龍搶殺於硫磺塘。是日晚飯後,人情洶洶,軍隊縱橫街巷,謂是夜當有變,隨有示雲:『都督(唐繼堯)奉總統(袁世凱)命令,謂少三前屬亂黨,今複與榆匪通謀,急宜設法誅鋤,免貽後患。』夜間複槍斃黃安和,往捕周維美,薛朗,馬登瀛未獲。」(註四)
在臘戍有華僑友人為馬登瀛建墓立碑,鐫刻有中緬文墓誌銘:「同盟會革命黨人馬登瀛同志之墓」(註八)。於抗戰中毀壞。身後僅遺民國革命勳章一枚,「管帶」、「督察」委任狀二份,民國軍服戎裝照二幀,其中騎高頭大白馬照一幀,手持指揮軍刀一幀,尚有一幀為同僚集體照。這些珍貴的歷史舊照,均於「文革」中被燒毀(註七、九)。
以上所有文字,絕大部分均系歷史原物舊文電報親歷權威史實,個中不難看出,馬登瀛在辛亥騰越起義中的作用和歷史地位,從起義前的策動至起義後的重大事件都親身參與,系辛亥騰越起義主要領導人之一,民國功臣,革命先烈,猶值史書標榜,地方史志鮮少提及,實為不公。
辛亥騰越起義是在孫中山先生「革命方略」的指導下,由同盟會革命黨人組織領導各階層民眾建立的雲南首個資產革命政權,西南首義,全國第四。然而卻遭到以正統自居的封建反動保守的舊官僚、舊勢力的嫉妒、仇恨以致瘋狂的武裝反撲,最終被扼殺。滇西軍督都府革命政權被瓦解,起義軍被解散,起義主要領導人先後遭暗殺、抓捕、槍決、流亡,歷史的真相被抹殺、被淹沒、被篡改。連最重要權威真實的騰越起義史料《滇復先事錄》也被封存八十年之久(註十二)。
從辛亥革命至今已逾百年,那些打著「存是非之真,本戰良心,以求實錄」的所謂文人墨客專家學者,卻極力篡改或隱瞞歷史事實真相,不惜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完全沒有了一點史學者的良心和人格,更對不起為推翻滿清封建王朝而英勇獻身的革命志士和廣大民眾及其他們的後人。
正如要為辛亥騰越起義的歷史地位正名一樣,多年來,許多有識之士,一直在努力追求、呼籲,那麼,對於為歷史、為革命作出貢獻的起義先驅,也應公正、客觀地恢復他們的歷史地位和革命功勳。這是我們子孫後人特別是歷史工作者責無旁貸的責任。
參考文獻註:
一、雲南省博物館藏:《各員牟清析》(辛亥騰越等地出力人員名冊)
二、雲南省圖書館藏:滇軍一軍都督編修處:《滇復先事錄》——辛亥騰越光復實錄
三、永勝縣(舊稱永北)檔案館史料
四、辛亥騰越起義100周年特刊:《與王翼國函》
五、雲南省歷史研究所:《護國文獻》
六、李根源:《永昌府文征‧紀載卷二十七》
七、馬登高:《辛亥騰越起義前後的大家兄馬登瀛》
八、馬登貴:《臘戍尋馬登瀛墓碑記》
九、馬茂林:《祖考資料實錄》
十、《明史記事本末‧麓川之役》、《明史‧候進傳》
十一、劉明德:《回憶辛亥騰越起義》
十二、馬寶忠:《試論辛亥騰越起義》
十三、高鎮仁:《雲南革命第一槍——騰越起義》
十四、雲南民族出版社:《雲南回族史》
十五、韋成樹:《騰越辛亥起義大事記》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45期;民國104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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