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保太監即鄭和嗎？

「三保太監下西洋」的故事，人盡皆知。明史鄭和傳云：「鄭和，雲南人，世所謂三保太監。」可知三保太監即是鄭和之事，本無可疑。但如今卻有了問題。

明人嚴從簡所撰「殊域周咨錄」云：「三保之稱，不知是鄭和舊名，抑西洋私尊鄭和、王景弘、侯顯等為三太保故耶？」將「三保太監」懷疑為「三位太保」，則三保太監當然不是專指鄭和一人的了。至於另一種說法，則以為「三保」應是「三寶」之說，因為鄭和曾在宮中主管內承運庫，庫中所存俱係金銀諸寶，故因其職掌而有「三寶太監」之名。這些錯綜紛歧的意見，將原本簡單的問題變得十分複雜了，讀者對此，自更有莫知所從之苦。

按，明初時人袁忠徹所撰的「古今識鑑」中，即有「鄭和即三保」之說，其言最可解惑釋疑，抄錄如下：「內侍鄭和，即三保也。雲南人，身長九尺，腰大十圍，四岳峻而鼻小，法反此者極貴。眉目分明，耳白過面；齒如編貝，行如虎步，聲音洪亮。後以靖難功授內官太監。永樂欲通東南夷，上問：『以三保領兵何如？』忠徹對曰：『三保姿貌才智，內侍中無與比者。臣察其氣色，誠可任。』遂令督兵以往，所至畏服焉。」在這一段明成祖與袁忠徹的對話中，明明已經說到三保即是鄭和，鄭和即是三保，其中更無可以懷疑之處。若以為「鄭和即三保」之原因尚有欠明瞭，則下面的資料或者可以提供一些補充說明。

明人王積登所撰「客越志」卷上，記有他在嘉靖四十五年六月旅經寧波東門外甬江桃葉渡的一段見聞說：「桃葉渡，為永樂中太監三寶奴出西洋處。海舟征倭時，釘入水不可出，益數十人泅出之。復有一釘，大如牛，相挽而上，上鑄三寶名。憶吾家六世祖陰陽公以星占從太監行，過其故蹟，為之停杯而歎。」據此云云，則鄭和在宮中時的稱號，應是「三寶奴」或「三保奴」。但因這畢竟只是帝王后妃對鄭和的稱呼，非一般人所可僭稱，故省去「奴」字而只稱為「三保」或「三寶」。根據近世史家的研究，鄭和本姓馬，父為回教巨族，明太祖遣將平定雲南時，鄭和尚年幼，被俘擄至京，經閹割後成為太監，名之為「奴」，正合其身份。至於「三保」，則應是其本名。鄭和家譜中說：「永樂二年正月初一，御書鄭字，賜以為姓，乃名鄭和。」事實上很可能在明成祖賜姓之時，不僅賜姓為鄭，亦賜名為和。如其不然，在明成祖與袁忠徹對話之時，就不致於仍稱鄭和為「三保」的了。

轉載七十八年十月十七日中央日報副刊

鄭和為何賜姓「鄭」而不姓「朱」

問：近讀鄭和傳，知鄭和原來姓馬，因從燕王起兵有功，賜姓「鄭」。請問：古時天子賜姓，有無原則？為何賜姓「鄭」而不賜姓「朱」？（臺中‧戴禮）

師大歷史系教授王家儉答：

一、古時天子賜姓，有無原則？

天子（或諸侯）賜姓之事，我國史籍很早即有記載，翻閱「左傳」，即知不乏其例。賜姓原因大體多由帝王對臣下的喜愛，或為酬報其功勞而起。在上者既因此而示恩寵；在下者亦由之而倍感榮耀。於是日後遂相沿成習。非僅行之於君臣之間，甚至朝廷還將之擴大，作為籠絡外族的手段。如同唐之賜姓於沙陀王李赤心與李克用（原姓朱邪），宋之賜姓於西夏王李繼捧及李繼遷（原姓拓跋）為趙保忠、趙保吉都是明顯的例證。

二、明成祖為何賜姓馬和為鄭而非為朱？

太監為皇帝的侍役，而且又經過閹割而無法留後，以帝王之尊，自不願輕以國姓賜之，這是可以理解的。至於為何賜姓為鄭？正史之中卻無記載。鄭和家譜雖言：「永樂二年正月初一，御書鄭字，賜以為姓，乃名鄭和。」但也未說明成祖賜姓為鄭的原因。在明初類似的例子還有兩件。一是洪武中，曾因軍功而賜信祿姓車；一是永樂初，東北女真頭目阿哈出來朝，成祖賜姓為李，名思誠。為什麼賜姓為車為李？原因也同樣的不清楚。有趣的事是，近年以來，關於鄭和賜姓之事，頗有學者加以討論，可是卻因史料不足，缺乏有力的證據，而無結果。所以這個問題也只能答覆到這裏，敬請原諒。

轉載七十八年十月二日中央日報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十九期；民國78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