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父嘉許雲南起義器重李宗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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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申慶璧
李宗黃先生曾受過完全的軍事教育,而有傳奇式的殊遇。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二月正式入雲南陸軍小學堂,至宣統元年(一九○九)三月畢業,名列優等。同年四月,由昆明出發至湖北武昌,入陸軍第三中學,宣統三年(一九一一)畢業,又隨陸軍第三中學學生三百二十人整隊出發,入保定軍校第一期。武昌起義消息傳至,先生與楊發春、董鉅、尚忠、劉應福等,於九月八日至天津加入同盟會,乘船南下,九月二十六日到漢陽,適值反攻漢口,先生奉派為督戰參謀,參與反攻序列。漢陽失守,乃順流而下,以督戰參謀名義,投效鎮江都督林述慶,加入鎮軍第三標,於十月十二日攻入南京天保城,隨林都督入南京城。林督回鎮江,成立第六標,派先生為第一營管帶,兼第一隊隊官,先駐瓜州訓練,後開清江浦,平新軍第十三協之亂。
國父就任臨時大總統、林述慶出任北伐軍總司令。鎮軍都督府,改制為鎮江軍政府。成立浦揚鎮聯軍總司令部,孫岳任總司令,張性為鎮軍協統,留守清江浦,調先生為協部參謀,先生認為難以展布請辭。
民國元年二月三日離職,至揚州同月七日遊平山堂,巧遇第十二師第二十旅旅長楊文瑞,結為蘭交,相偕至鹽城,任第四十五團中校團附兼旅部參謀,負責整訓,氣象一新,至是年九月為代理第四十五團團長,而有神槍手之名。十月保定軍校開學,先生請辭入校,但楊旅長仍保留代團長之職,約定寒暑假反防區,訓練軍官、督練士兵。至民國三年四月二日,積功由大總統升為陸軍步兵上校,後又奉派為南京宣武上將軍署一等參謀。特宣武上將軍兼江蘇都督馮國璋。經當時憲兵司令陳調元,婉請師景雲關照,軍校准予請假,而就新職。順利於民國三年十月畢業,陳為先生陸軍中學之老師,師為馮督軍的參謀長。先生利用此一閒職,勤研軍學,廣結善縁。並將所見所聞之軍情,分別詳記,分析研判。如作參謀作業然。
二次革命失敗,先生孤憤難抑,不甘閒散,乃向唐督軍繼堯請纓,上書自薦。唐督軍亦有借將之意,乃於民國四年九月十四日起程回滇。由於李夫人在船上小產,又臥病廣州,至十月十九日始到達昆明,已是雲南起義的密鑼緊鼓的重要關頭。
是年的十月二十七日就任雩南督理公署上校參謀。十二月十二日先生奉派為駐南代表,唐繼虞奉派為駐滬代表,十六日到海防,接密電令暫留候命,直至十二月二十五日始接唐將軍親筆函,令港、滬兩地各事全由先生辦理,因是在港與各方面的代表洽妥後,始於民國五年一月九日至上海。
唐將軍上 國父的信除詳述討袁的決心外,末後提出其希望於 國父者云:「……我公撐天一柱,領袖群倫,竊盼登高一呼,俾眾山之皆應,片言仗義重九鼎以何殊。除以密函海內外同志,一致進行外,並派李君宗黃駐滬,密與各方同志相機接洽,或為楚材之借,或為蜀鐘之應,或拔戰以共鋤采魁,或解囊而樂輸義栗,總期早除袁逆之大慾,復我民族之自由,如蒙訓示,當由李君就近趨候,稟承一切,切盼錫以南針,俾有遵守,翹瞻偉畫,無任殷拳。」時 國父在日本,信由陳英士先生轉遞,不數日即接信表示予以支持,李先生在陳先生處,接識先總統 蔣公。並予吳稚暉、葉楚傖、邵力子等輿論界文人聯絡,于右任、戴傳賢、邵元沖諸先生等,也是在那時相交的。
李先生在軍事上的貢獻,是兩度冒險潛入南京說動蘇督馮國璋,按兵不動,牽掣皖、浙、滬、贛等地二十萬袁軍,不敢遠調、湘。
國父係於民國五年四月二十七日,由日回滬。四月二十八日先生晉謁長談,五月一日李先生代表唐將軍在一品香設宴歡迎,邀各黨各派代表作陪,當時情形各報均以顯著篇幅報導,李先生的回憶錄曾有當時的歡迎詞,和 國父的答詞,李先生的歡迎詞云:
「主人致詞:孫先生、各位貴賓!今天兄弟代表唐都督繼堯,敬備薄酒便餐,歡迎孫先生回國,主持大計,承孫先生及各位貴賓惠然賁臨,令我非常感動而且深以為榮。」
「雲南地形險要,人民樸實忠勇,堪為革命之根據地,在同盟會成立之初,留日學生及士官生,幾於全體加入,此次雲南首義,即以此為骨幹。孫先生為推翻滿清,十次起義之中,亦曾派黃克強(興)先生督率黃明堂,舉義於雲南河口,佔領新街、南溟等地,又曾命楊振鴻在滇西騰越(後改名騰衝)舉事,雖未成功,然而革命思潮,實已震動全滇。」
「此次雲南起義,事前既承孫先生派董福開,呂志伊兩同志入滇,秘授唐都督以方略,唐都督亦派兄弟來滬面謁,請示機宜。由此可見,孫先生在國民革命過程中,已與雲南結有極其深厚的淵源和關係。現在孫先生既已返國,大計主持有人,今後討袁之聲勢,當較以往尤盛,討袁之成功,當較以往為速,吾人實可以斷言,此為吾人今日熱烈歡迎孫先生理由之一。」
「然而,雲南雖云可作革命之根據地,揆其本身條件,實嫌未盡具備,雲南以一隅貧瘠之地,二師一旅之眾,奮袂而起,力抗袁世凱全國精銳之師,當雲南首義,誓師歃血之際,第一軍左翼總司令官羅佩金將軍,曾經持槍在手,慷慨陳詞謂:『戰而勝,殺敵人,退而敗,應自戕!』壯哉斯語!又有雷淦洸營長,在瀘州之役中深入敵陣,奪獲機關槍一挺,身中數彈,胸腹貫穿,卻猶仍挾槍歸陣,仆於槍上氣絕。凡此種種慷慨赴死,成仁取義,正如唐都督上孫先生書中所謂:『……然而地瘠民貧,兵單餉薄,唯如長沙子弟,能仗劍以先來,究嫌澶水師干,等孤注之一擲!』」
「孫先生回國後,必有長謀碩畫,支持雲南,督飭雲南,此吾人由衷歡迎孫先生回國的第二理由。
「溯自雲南首義而後,唐都督以大義號召天下,同申天討,於是四海之內風起雲湧,翕然景從,地不分東西南北,人不論男女老幼,各黨各派,名流碩彥,無不桴鼓相應,一致擁護。尤其孫先生所直接領導之廣東、湖北、湖南、山東、江蘇、浙江、陝西等七省之討袁軍,尤其在山東之革命討袁軍與護國軍,均能同心同德,協力合作,這個現象非常難得!但其中旗幟不一,份子複雜,各地陣營之內,自亦難免有貪天之功以為己力的投機份子,也有若干被迫獨立之省份,仍有假獨立之名,行利己之實的不在少數,靜觀默察,隱憂堪虞。」
「好在孫先生今巳回國,吾人希望孫先生洞見癥結之所在,而予以審慎之處理。袁世凱夙為巨奸大惡,陰謀叵測,現雖宣告取銷帝制,然而迄無退位聽從國法裁判之意,古語云:『一日縱敵,數世之患。』吾人有懍於斯,更應記取孫先生昨天所作的宣言:『應尊重約法,一致討袁』的定言,實在是真知灼見,為全國共同努力之目標。這是我們熱烈歡迎孫先生的理由之三……。」
國父的致詞云:
「李代表宗黃、諸位先生!兄弟此次回國,對於討袁大計,正在通盤籌劃,悉心檢討,能否順利成功,胥視吾人奮鬥精神之多寡遲速而定,今天承蒙李代表盛宴歡迎,令人至為感奮。」
「袁世凱本係帝制餘孽,一腦子的帝王思想,自我黨二次革命失敗,袁氏更形躊躇滿志,野心勃勃,必欲將吾人犧牲無數先烈,而由仁人志士共同建立之中華民國,據為私有。袁世凱清除異己,殘殺同志,承認二十一條,向六國銀行大舉外債,最後則廢棄約法,解散國會,大盜竊國,於是帝制自為。當時除本黨在各地發動討袁外,全國軍民,均懾於袁世凱的淫威之下,無人敢予反對,乃袁氏以為『萬世一系』之王朝,可以及身而成。」
「詎料霹靂一聲,雲南起義,其目標之正確,信心之堅強,士氣之昂揚,作戰之英勇,以及民心之振奮,響應之迅速,與黃花岡之役,辛亥武昌之役,可謂先後輝映,毫無軒輊,充份表露中華民族之正氣,中華革命黨之革命精神,不唯使籌安醜類,瞻戰心驚,即袁世凱,亦何異天奪其魄。勝負之數,不待蓍龜而可卜。另一方面,『作偽心勞日拙』,『公道自在人心』,彼貪天之功以為己力,假獨立之名以遂行其私慾的,其最後必然歸於失敗,殆無疑義。」
「兄弟回國後,有鑒於上述種種情形,當令革命各軍,嚴密注意,並與護國軍通力合作,今後尤當全力聲援唐都督『袁氏不倒,決不罷兵』的主張。務請李代表將此微忱,電告唐都督以及雲南諸君子,望能再接再厲,努力奮鬥,達成吾人之最後目的。同時,並請代致慰勉之忱。」
國父的這一段話。現有的 國父遺教全沒有收錄,見李先生回憶錄第二編第一五○~一五一頁。照李先生的註釋是錄自民國日報的新聞稿。
茲後李先生深得 國父的器重,護國功成,回滇晉升少將,任督軍府的參謀處長,成為 國父與唐將軍間的重要橋樑,時有函件往還。
國父於民國五年十一月二十日曾有復先生一信云:「宗黃先生台鑒:敬復者,頃接來函,敬悉一是。唐公命世之材,首得義舉,大功既建,處以撝謙,誠可以為全國軍人之表率。閣下既深投契,遂佐戎機,長揖參軍,展足別駕,相得益彰,良用為慰。滬上勾留,百務冗雜,曩承枉駕,禮數猶疏,而唐公來書,猥以為謝,閣下來翰,亦齒及之,滋用為慚。然素心相期皆在遠大,區區之見,邀唐公之採納優崇,實探愉慰。以後如有鄙見,當隨時發表問世,但冀國民虛受,必不吝直言也。先此奉復,即請戎安不一」(見 國父全集玖二八一頁百年版)按此函在 國父全集中兩見,另一題為「為唐繼堯採納意見,復李宗黃函」,時間為民國六年十二月二十日,見玖│三一九頁,按內容當以民國五年為是。
國父民國六年南下護法前後,與唐繼堯往還的函電很多,想見接洽頻繁, 國父雖派有張佐臣為駐滇代表,有時亦派章太炎前往,但主要橋樑,仍是李先生,六年五月二十三日,曾有一信復李先生云:「伯英先生台鑒:昨接惠書,歡若良覿。時諗鴻籌碩畫,安奠西陲,至為矜佩。來書謂中德絕交,乃政府輕於一擲,尤徵明察。近且顯悖民意,其軍事會議,竟有脫出範圍,謀解散國會,破壞約法,大局前途,乃未許樂觀。憂國如足下,必將有以處此。文初擬週行各省,一察實業狀況,現以時局未定,未克遠行,貴省之遊,應俟之異日。寄呈敝著「會議規則」百冊,請代為分致當道暨各同志,並朱君執信所著「中國存亡問題」一冊。此書於中德事件之危險,言之頗詳盡。因滬中存書無多、未及多寄,能於貴省翻印,代為致送,俾貴省人士成知此次加入之真相尤佳。南方漸近溽暑務望節勞不宣。此請台安」六月十一日,又有復先生一信云:「伯英少將惠鑒:兩讀手書。詞旨殷渥,熱忱如見,甚感。文此次受國會委託,命以討賊之任,顯慚薄德,未克負荷。然以大敵當前,國賊橫恣,勢非覆國不止,用是黽勉受事,冀合西南諸軍及海軍之力,長驅北上,掃除兇頑。滇省前歲首義,為全國觀瞻所系。執事以卓犖之才,忝帷幄之重,甚望協力同心,共任艱鉅,異日會師中原,當圖握手也。此復,並頌戎祉。」(見 國父全集玖│三一三頁百年版)國父對先生倚界之股,情見乎辭。
民國七年李先生銜九省靖國聯軍德司令唐繼堯的命令,訪問沿長江三省的督軍,其目的在實行分化政策,破壞安福系,實行武力統一的迷夢,並赴日購買兵工廠的設備。民國三十四年冬,我擔任雲南省政府主任秘書時,省府管理檔案人員,曾將李先生當時的報告整卷檢出呈閱,全部皆為宣紙信箋楷書,分析當時國內外的局勢,並建議雲南自處之道,至為詳盡。
李先生七月赴滬在首途至日本前, 國父在法租界莫利路二十九號接見,其對答如次:
李君問:我到了日本以後,應該注意些甚麼事?
先生答:現代軍人只懂軍事是不夠的;軍事以外,還必須瞭解政治。所以汝到日本以後,應該注意考察政治。
李君問:政冶的範圍非常廣泛,考察之時應從何處著眼?
先生答:政治的基礎在於地方自治,日本的市、町、村組織都很健全,日本之強,非強的堅強利兵,乃強於其地方組織之健全,要看的話,最好看看他們的地方自治。不過這種地方自治,官治氣息很重,是不合乎各黨全民政治的要求;但他們的某種精神和方法,在訓政時期卻很可參考,所以仍然很有參考的價值。
這一段話,現搜集載於 國父全集第三冊拾壹│三八頁(百年版) 國父並函介紹日本政要,首相原敬等。李先生日本之行,購買兵工廠的任務沒有達到,但考察地方自治卻大有所獲,歸國之後, 國父詢問考察心得,李先生的結論是:「日本之強,在每一村落,每一國民。」 國父深為嘉許,並囑推行。先生一生致力地方自治,成為地方自治學的開山師,實奠基於此。
自茲之後, 國父與李先生問的距離縮短。在離滬返滇之前,李先生備席請 國父期望再有聆教的機會, 國父因病未到。乃於九月三日柬邀先生云:「所承招讌,因病初癒,不可以風、失陪,歉甚。聞駕不日返滇,敬請今晚七時賁臨小酌。粗米家庖,幸無俗客,勿卻為荷。」(見 國父全集第三冊,玖│三七九頁)。
李先生回到雲南之後,向唐將軍上上中二策。上策是「聯孫,廢督裁兵,實行民治。埋頭建設,蘄求自保,先便雲南成為中華民國的模範省,以雲南的力量支持孫先生和平統一中國的願望和理想……似應該與國民黨││孫先生開誠佈公通力合作,而使革命大業竟其全功。」而中策是,:「倣效書經武成篇的故事:『乃偃武修文,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昭。」(見李先生回憶錄第二冊第二五六頁)結果唐氏表示採行上策,實行地方自治。先從省城開始,派李先生兼任雲南市的督辦,民國七年十月二日開始壽備,民國八年五月十五日成立雲南市政公所。李先生於是邁向了推行地方自治的第一程,李先生在唐將軍大力支持下,行新政用新人,把「東方瑞士」作為建設目標,但是好景不到兩年,民國十年二月雲南政變,顧品珍叛變,唐督下野。李先生東方瑞士的計畫自此胎死腹中。
地方自治的種子,在雲南雖然剛發芽,就遇嚴霜,但在李先生的心中依然在成長,加以 國父手訂的地方自治開始實行法,業已問世。研究推行都有了憑依。不斷有關地方自治的著述出版:計民國八年有雲南市政初期計畫,民九有-雲南市政,民十一有新廣東觀察記,民十八有模範之廣州市,民二十有新政救國論,民國二十二年回鄉壽母,在故鄉逢密鎮從事自治實驗,著有農村自治實驗記,民國二十三年出任中央直屬江寧實驗縣指導員,率領縣黨職員至當時的實驗縣市考察,著有考察江寧鄒平青島定縣紀實。都是推行地方自治歷程中值得一提的。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十七期;民國76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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