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尚識丁奮威

船長2023 年 7 月 28 日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和我一樣喜歡研究駱克博士的工科學生和博士，約我去和他的親戚朋友們吃燒烤，順便繼續和我探討駱克的朋友隋丹 . 卡廷的軼事，我欣然應允。涼風習習的露臺上，擺著一張長條桌子，桌子上擺著來自四川的朋友準備的“串串”，一盤燴青頭菌，一盤炒見手青。桌子旁邊還有一個烤爐，架子上正烤著餌塊、韭菜和魚鰭。我和“和博士”吃著串串，聽著烤架上的滋滋響聲，聊了一會卡廷。沒過多久，話題就跳躍到另一個晚清民國時期鶴慶的名人丁槐身上。大概是博士在介紹某親戚的時候，說了句:這就是丁槐將軍的後人。丁槐這名字我聽過，但確實不熟悉。
見我感興趣，和博士就拉開了話匣子:丁槐，字衡三，晚清抗法名將，曾大破法軍，被法國人稱為“中國的拿破崙”。後曾官至騰越鎮總兵、荊州鎮守使、廣西巡撫，民國後為大總統黎元洪幕僚。蔡鍔的朋友，蔡鍔逃離北京前夜正是丁槐設宴招待，後借助小鳳仙的幫助脫離虎口。1935 年於北京去世，靈柩從北京運回鶴慶安葬。丁槐文武雙全，善畫梅花。旁邊的表妹插話:我見過他畫的梅花，樹幹粗壯，與其他梅花不同。這讓我想起永平博南山那棵粗壯的元梅來，或許丁槐戎馬生涯中就走過花橋這一路。
丁槐不僅能文能武，也擅於經商，晚年把商號做得很大，兄弟幾人為鶴慶建了不少公共建築，“雲鶴樓”就是最著名的一處。相傳當年的“丁家大院” 一共有十二個院子，至今只剩得一處了。和博士又說，當年家裡還有一本冊子，大概是丁將軍去世後，當時名人題的紀念文字，其中有于右任、汪精衛、何應欽等，還有一張是蔣中正題，可惜那些年家裡人擔心惹麻煩，竟把那一頁撕掉了。我隱隱約約記得我在一本書裡讀到過丁槐，大意是記述在北京有一位白髮蒼蒼的將軍，每天還要晨起練功。
回到家裡，我去書架上搜尋那些民國時期的著述，果然就有了發現。方樹梅的《北遊搜訪滇南文獻日記》裡面，他和張希魯在北京拜訪的果然就是這位老將軍:乙亥，三月八日，初四。上午十一時，鶴慶丁衡三(槐)將軍招飲。將軍年八十有七，精神矍鑠，每日早起臨池，目不需鏡。閑畫梅，頗自珍重。談鹹同兵事，意氣甚豪。朱庭珍、羅壽衡有“將軍武功記”，令其孫抄示。此書與鹹同兵事有關，不僅將軍一人也。
我查了一下年曆，乙亥年就是 1935 年。丁槐將軍去世于 1935 年 7 月，距離兩位同鄉的來訪，不過四個來月。方臞仙先生的文字為我們留下了丁槐將軍最後的身影。而後來丁先生靈柩移回家鄉，安葬時已是次年 6 月。丁槐靈柩下葬的那天，恰逢紅軍二、六軍團在蕭克將軍帶領下攻入鶴慶縣城，傳說紅軍戰士們化妝成送葬的群眾，毫不費力地進駐了縣城。而一代抗法名將就這樣與年輕的紅軍將軍完成了一次戰神的交接。
關於蔡鍔將軍離開北京的前夜，我也查到了另一本書上的記載。《護國歷史資料選集》中哈含章“春藕筆錄”有一段:四年十一月十日，為予祖母壽辰。…… 蔡松坡同學往還素密，是日早至，謂餘曰:“今日大雪，可在此打長夜之牌。”予知松坡有用意，即托劉成禹代為召集。松坡前執劉手曰:“我與你同案三年，今日要暢聚一夜，你要慎擇對手。”劉曰:“張紹曾顛，丁槐笨，二人如何?”松坡曰:“可。宜到隔壁雲裳家中。稍遲重要人物來，捧小叫天者必多，聽戲開席皆不必來請。”予應之，明知袁之偵探亦將隨往也。蔡、劉、張、丁聚博終夜。此後一直打到天明七時，蔡鍔直接進了新華門。在辦事處給小鳳仙打了個電話，說是中午十二點半去小鳳仙處吃飯。隨即“密由政事堂出西苑門，乘三等車赴津，繞道日本返滇，義旗一舉，洪憲乃覆。”
原來請客的不是丁槐，而是哈含章。劉成禹說的“笨”，其實更是厚道的意思，可見丁槐與蔡鍔私交甚好。“松坡走後，予受嫌疑最重，予門宅以外，邏者不絕。劉成禹、張紹曾次之，丁槐則佯無所謂。”丁槐的將軍氣質，大智若愚也體現出來。丁槐的奇事，還有很多。甲午海戰之役，丁曾駐守山東泰安; 1917 年張勳復辟，丁槐帶著五顆民國總統大印前往上海，也是又一段佳話。
話說鶴慶雲鶴樓上，清代進士楊金鎧題了 132 字長聯。
上聯曰:蓽路啟山林，草昧經綸幾創垂。斯臻完備，環橋每觀聽。羨崇祠鄉賢名宦，西俱裒然壓班。為繭絲乎?為保障乎?奪班巧者蜀龜。溯當日曳泥錦樓，成城四圍，締造敢忘高進義。
下聯曰:桑田變滄海，莊嚴璀璨諸繁盛，半即摧殘，傑閣偶登臨。喜邊邑城郭人民，今並幸而如故。孰主宰是?孰綱維是?懷故都兮邁鶴。知異時停雲華表，去鄉千歲，來歸猶說丁奮威。
說的就是奮威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