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茅婚俗

作者／移山

思茅雖屬滇南大邑，但似地處邊陲，交通不便，風氣閉塞。抗戰以前，男女社交，尚不甚公開，男女婚姻，仍須仰賴媒妁之介紹撮合，此類媒妁，多數為男女雙方親友之女眷，而非職業媒人。

婚娶禮節，大體仍遵行儀禮士昏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及親迎之六禮，不過有所變通或損益，其名稱亦有所不同耳。男女雙方，經媒妁往返奔走說辭活動成熟，或並安排相親，兩造均認為愜意，女家因媒妁之請，口頭告以坤造出生之年月日時，由媒妁轉告男宅，作初步之合昏。吉，然後由媒妁通知男女兩宅，各就親友中之有名望地位者，推出二人或三人為正式媒人，亦稱明媒。通常以各推出三人，共為六人之數為體面，即所謂六證。而實際之媒妁，多屬女眷，例不出面，僅作幕後活動，稱為內媒，亦稱暗媒。雙方正式媒人推定之後，即由男家擇日設筵款待，舉行「走媒」。此項走媒禮，須連續舉行三次，即所謂三媒，言媒妁奔走三次也。宴前，此正媒四人或六人，整潔衣冠，羣詣女宅，就中推一發言人，向女方家長，正式提親，具述男家某某公子之人品學職及家世，為仰慕貴府某某女公子之賢淑，冀結秦晉，請求栽培，如蒙不棄，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且亦門當戶對云云。同時並口頭告知乾造之生庚八字，讓女宅亦得請星命家作合昏之推算。女宅方面，雖早經媒妁洽定，此時亦每每故作身價，不即應允，推說尚須與家人從長商量（但重點在合昏）再為奉達。並備糖果茶點，殷勤款待，暗示接納。於是正媒回覆男宅，靜待佳音，並歡宴而散，是為第一次之走媒，約相當於士昏禮之納采。

若干時日之後，由女宅經由內媒，轉告男家，表示家人同意，可舉行第二次之走媒禮。男家乃又設筵，第二次宴請雙方推定之六位媒人，宴前、同詣女宅說辭，索取坤造之生庚八字，稱為討八字。女宅以紅紙便書「坤迭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等字樣，不具名，稱為草八字，交付媒人攜回，轉交男家。是為第二次之走媒。約相當於士昏禮之問名，不過不間名而問八字，名則早已由內媒告知矣。

男家將乾造方面之八字，連同坤造方面之八字，再請星命家鄭重推算，合昏得吉，於是男家設筵，第三次宴請正媒六人，同詣女宅祝賀，告以合昏得吉，並請求女宅定一吃小酒之期而返，是為第三次之走媒，約相當於士昏禮之納吉。至此，方為完成三媒六證之禮數，兩家締婚之事，方為確定。

男家於得到媒人轉知吃小酒日期之後，即應從事準備吃小酒日應須之禮數。至日，應設筵邀宴親朋，宣告與女方訂婚之事，並備酒肉雞鴨衣料糖果及禮金等具禮書，附紅紙恭楷乾造生庚八字，作女家製造銀八字之依據。用兩人抬，長三尺濶尺八，有腳之抬盤盛載，並加鼓吹一隊，一盤盤送達女宅，女宅亦回禮回儀。女宅同禮中，應有文房四寶，世家以宣紙、湖筆、徽墨、端硯為重亦具禮書，附紅紙恭楷坤造生庚八字。是日，女宅亦設筵邀宴親朋宣告某女許親某某。男女兩家邀宴之親友，大都限於至親密友，不普遍邀宴，所以稱為吃小酒以別於結婚日大宴親朋之吃大酒而言也。思茅討紅八字吃小酒之俗，約相當於士昏禮之納徵。

吃小酒過後，男家便可諏吉，預備完婚。由內媒將吉日轉達女宅，得到同意，於是喜期遂定。男家則辦理完娶的一應事宜，如新郎大婚日穿戴之冠履袍褂之縫製，牀櫥桌椅等家具之製備，及過禮應須禮品之購儲等等。女宅則準備新娘嫁妝，並新郎冠履袍褂。大婚前一日，男家將禮品，如豬肉半邊或全猪一抬盤，羊一隻一抬槃，鵝一對一抬盤，鴨四隻並雞四隻一抬槃，瓜子松子四包，大棗四包，冰糖四包，蜜餞糖果四包一給盤，七子圓茶四包，米四包，鹽四塊，酒四罈一抬盤，山珍海錯一給盤，喜餅一抬盤，摧粧鳳冠霞破，胭脂花粉等化妝品一抬盤，各禮品均須用紅紙逐一包封，其不便包封者，則用紅紙剪成雙喜字貼上，如鹽塊及酒罈之類、活鵝、活雞、活鴨，則用紅紙條箍在其頸部。米包封面上各寫百子千孫四字，象徵子孫繁昌，大棗包封面上，各寫早生貴子四字，象徵早生貴子之慶，冰糖蜜餞，象徵甜蜜，茶鹽象徵良緣，具禮書一封，並兩造紅八字，鼓吹一部，由一人袍褂躬送至女宅呈獻，並請期於翌口大婚，稱為過禮。約相當於士昏禮之請期。女宅收禮後將新娘陪嫁妝奩，裝回抬盤，如衣裙鞋襪，被枕褥帳，門簾荷包，紈扇摺扇，鏡匣梳篦、脂粉、香水、鉋花、髮油、金玉簪環首飾、銀瓷茶具、茶盤果盤、梳妝枱、箱、櫃、櫥、几及銀八字（以長約五寸，濶二三寸銀片製成，當中鐫百年偕老四字，右鐫乾造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左鐫坤造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字樣。四週鏤喜字如意等花紋，民國以來，有鏤龍鳳花紋者，稱為銀八字）等，並加新郎冠履袍褂，由女宅加派一人，具禮書，押送銀八字，禮品至男家，稱為押八字，或合稱過禮押八字。男女兩宅禮物，隨家之豐嗇為增減，並無定數，男家收到女宅嫁妝後，即請一福壽雙全的女眷為鋪牀掛帳，並指擇佣人陳設新房，謂之鋪新牀。是日，男家應設筵款待前來襄幫之親友，稱為請襄辦。夜八九時，應備米線招待消夜。至親密友，大都臨賀，齊舉杯向新郎預祝花燭之喜，稱為打花燭，亦稱小登科，是夜新郎即就寢於新床，並須請一年幼童男（以年未滿十二歲者為常見）陪睡，稱為壓新床。翌晨，須給此壓新床之童男以紅包，稱為歡喜錢。亦可由幼弟壓新床。

親迎日，新郎須先在家祭拜天地祖先，叩謝父母養育成家之恩，並稟告親迎。由父親掛紅，紅以絹、以綾或以布，均無不可，由左肩斜掛至右脅處紮結為一綵球，餘絹下垂尺許。至吉時，由陪郎（陪郎即伴郎，必須由新婚不逾三年而又嫻習禮節之青年充任）陪同起轎詣女宅親迎，燃放爆仗。由鼓吹一隊先導，次儀仗隊，次鼎馬隊。鼎馬隊由四騎，六騎或八騎組成，大都邀請高門鼎貴之子弟充任，故稱騎鼎馬。陪郎亦可為鼎馬隊之一員，如不參加鼎馬隊，可改乘轎子，在新郎喜轎前為導。次新郎之寶藍呢子誘花喜轎，並用丈餘長紅綾兩段於當中部位，交互摺疊，紮結為一大綵球置轎頂餘綾，由轎頂分向四角下垂，下垂部份之中段，亦分別結為小綵球。又次為新娘大紅緞子誘花喜轎，亦稱花轎，亦掛紅綾結球如新郎轎樣。新娘轎內，並須由一童男盛裝壓轎，忌空轎而往。沿途由鼓吹手次吹打打，至為熱鬧。至女宅門前下轎下馬，女宅司賓等人員出迓，放爆仗歡迎並犒賞轎馬夫役利市花紅。司賓隨肅新郎陪郎入客室新筵，鼓吹奏樂催妝，酒過三巡陪郎即導新郎至禮堂，向女宅天地祖先神位前行三跪九叩首體，並跪受女宅主婚人掛紅，紅由右肩斜掛至左脅部位結球，餘紅下垂亦尺許，並向女宅主．婚人三叩首而與，由陪郎引導步出登轎，女宅隨扶新娘出至禮堂拜天地組先，並拜辭父母，由兄輩抱上喜轎，不履地。如無親兄長，可由宗族中之兄輩代抱。女宅並派一二親人盛裝乘馬或轎送嫁，大都為新娘之弟侄等輩，其他女眷約一二人，乘轎隨往照料，直至男宅。送嫁親眷，須俟新郎新娘交拜成禮後方轉赴喜筵戶觀迎回程，仍由鼓吹前導，次儀仗，次鼎馬，次新郎新艱喜轎，送嫁眷屬轎子最後，回至男宅，男家親眷羣迎於大門外，放爆仗，引贊（近稱司儀俗呼陰陽人）執斗至花轎前致咒詞厭凶煞，斗內盛穀米豆子，草節及喜錢糖果等物，並插秤一把，咒畢，抓錢穀豆果向轎及東西南北四方撒出，稱為撒轎，亦稱撒喜錢。喜錢以紅色染制錢為之，圍觀之人，爭拾以為利市。撒轎後，新娘方下轎，由伴娘（伴娘亦須新婚不久尚無身孕，而嫻習禮節者充任）及陪嫁ㄚ鬟攙扶踏地氈或席前行，一人捧鏡倒行引導，新娘跨置於門檻中之馬鞍而過以兆平安。至禮堂，先拜天地祖先，然後新郎新娘交拜成禮，隨由伴娘及女宅送嫁女眷等，擁新郎新娘入洞房，導新郎坐新床之上方，新娘坐新床之下方，由年長福壽雙全婦女以喜錢綵果撒擲床帳謂之撒帳。並以綵結兩盞，交手遞給新郎新娘飲完成合？，謂之交杯酒。飲訖，新郎方揭去（或由喜娘代揭）覆於新娘頭面之紅錦方幅，至此新郎新娘始獲見面，婚禮告畢，於是新郎應即出至廳堂及廚房，遍揖諸親友聲謝，並照料賓客就筵。父母在，則宴客由父母主持。入夜，並須預備糖茶及糕餅果餌，爪子花生之類，以饗前來閑新房之親友，稱為鬧新房或曰吃糖茶。參加鬧新房之親友，大都為新郎新娘之平輩親友或同學，雖然有三天無老少之說，但長輩例不參加，由陪郎伴娘照料新郎新娘端糖茶遍饗前來參加鬧新房之親友，親友每故出難題，要求新郎新娘解答，或要求吟詩作對，或強迫新郎新娘說故事或笑話以取笑樂。亦有對新郎新娘備極挪揄諧謔者，有人責之，則曰三天無大小，必須讓親友盡歡而散。次日一早，新郎新婦祭拜天地祖先之後，應拜見翁姑及其他奪長親戚，並分別以飾物衣料為獻，奪長親戚，亦回賜禮品，謂之見面禮。第三日，岳家以轎來迎新郎新娘歸寧，稱曰回門，至則先拜天地祖先，後拜見岳父母及拜認岳家親戚六眷，並分別以飾物衣料為獻，岳父母及岳家親眷，亦各回賜禮物。岳家大都於是日大宴親朋，介紹嬌客，新郎於酒過三巡之後，即應興辭，不宜貪杯戀飲，以免醉後失儀默貽笑鄉里。

七日左右，男家主婚人應設筵歡宴女家奪親長輩，男家奪親長輩作陪，由一人出面介紹彼此認識，如何稱呼，稱為會老親，即言老一輩之親戚，互相會見認識也。翌日或二三日後，再設筵歡宴女家年輕一輩之親戚，由男家年輕一輩之親戚作陪，由一人出面介紹彼此認識，如何稱呼，稱為會新親，即言年輕一輩之親戚互相會見認識也。滿月，應再設筵邀宴兩家所有親戚，以及在喜事中襄幫之親友一次。

女宅方面，每三日或節日，大都迎女歸寧，黃昏以前，男家應即派人往接。蜜月期間，新婦例不留宿娘家。必待滿月之後，方可留宿一兩夜，夫家派人往接，即應歸來。思茅方面之婚娶禮節，大概如此。思茅病衰觀敗之後，十室九空，無力舉辦此類繁耨之婚禮，後並有京滬昆明一帶之文明結婚方式傳入，遠較舊式婚禮為簡易，一般人遂遵從簡略矣。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09期；民國68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