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雲南:中國的藥罐子

高浩雲
自從新冠疫情於 2020 年爆發以來，我便因工作困於大陸無法回台，經過將近三年的別離才回到台灣。在這段期間，也生過不少大小病痛，得靠服藥就醫才能治癒。不過，在這段生活於異鄉異地的經驗卻讓我發現到，似乎我買到的各種不同藥盒子上，製造商與生產地點都來自於雲南。這會是一種巧合嗎? 於是花了點蒐集資料後，我才發現，過去的自己居然忽略了雲南這如此重要的一面。
由於中國大陸地區經濟發展主要集中在沿海的一線大都市，例如北、上、廣、深之類的地區，大多數人對於處於內陸地區的其他省份與都市缺乏興趣，從而忽略掉了一個低調存在的事實:雲南省是全中國乃至世界級別的花卉植物王國，也是一大醫藥重鎮。
提到雲南與醫藥，幾乎無可避免的就一定會提到雲南白藥的話題，即使關於雲南白藥的傳奇有太多豐富資料可說，但在這裡為了介紹雲南整體的製藥與植物生技產業，因此就只是簡單介紹帶過:1902 年，雲南江川縣中醫師曲煥章混合了多種雲南藥材，製造出了能治跌打損傷、緩和出血的白藥。由於稍後不久清末民初的一連串動盪混亂，中國各地的軍閥混戰導致大量傷兵的戰地急救問題，在缺乏足夠現代醫療設備的戰場上，士兵之間卻流傳著雲南白藥可以救命的傳聞而變得炙手可熱。在對日抗戰爆發之後，曲煥章的藥房更是供應了數萬份雲南白藥給出征的滇軍士兵，在台兒莊戰場上廣受好評，成為國軍抗戰時期的重要助力。在新中國成立後，曲煥章的藥局被國營昆明製藥廠合併，而雲南白藥的配方也隨國軍被帶往台灣，並在高雄尋得類似成分之藥草加以仿製，從此雲南白藥成為中藥裡少數能經得起實戰考驗、在兩岸均被大量生產的現代科學中藥。
除開雲南白藥以外，現代的雲南製藥業也在各種中西藥製造上執中國之牛耳地位，例如雲南白藥集團、昆明製藥集團等中國百強品牌，開發製造了大量藥品，地處內陸深處的雲南能在醫藥產業與科研方面有所成就，主要也是得益於其天然地理條件得天獨厚之優勢。雲南海拔高低差距大，五六千米以上的高低差足以讓山溝中的溼地、和彩雲之上的高原形成截然不同的自然環境，地形地貌豐富多變，生長的植物類型也多元多樣，雲南昆明植物研究所收藏了 150萬套植物標本，數量僅次於北京國家植物園收集自全中國的 280 萬套位列中國第二，館藏的種類之豐富，可以說僅雲南一省就出產了中國將近三分之一左右的植物種類。
除了種類數量之多，雲南的原始山林尤其盛產各種蕈類、地衣、藻類、蕨類和原始植物，自古以來中藥中便有許多入藥的可食用地衣、蕈類，而近年來在美容與生技產業等領域上，藻類、地衣的醫療效用逐漸受到科學界研究而提高了經濟價值，比如美妝產業製造所需的面膜、地衣、護膚霜等都少不了這些特殊藥材，據統計中國被列入統計的藥用植物 12807 種，而雲南一省便能自產其中 6559 種，一省便產出了中國 51.2% 的藥用植物種類，且產能也一直都是全國居冠:雲南醫藥生技業也成為少數在新冠疫情中遭受嚴重衝擊的情況下仍在逆勢成長的產業，營收從 2015 年的 1241 億人民幣成長到 2022 年的 2521 億人民幣，實現了幾乎翻倍的增長。如此優良的環境帶動了雲南的製藥產業發展，對於雲南特有種植物的研究也隨之越益受到重視。
同時雲南的花卉產業也成為了頗受關注的新星，過去十年間台灣所自豪的花卉產業在荷蘭高科技農作下大量生產的廉價蝴蝶蘭擊潰，而丟失了市場龍頭寶座。在中國卻又是另一個故事，由於可以輸出歐美，再加上中國生活水平的提高使民間花卉市場行情炒熱，民間過去數十年間盜挖野生蘭花的情形嚴重，導致中國各省原本存在的野生蘭花大量快速地滅絕，但雲南卻由於得天獨厚以及未被過度開發的自然環境而保存了相當多種類的野生蘭花。
直到今日，雲南每年仍在不斷發現各類新種植物花卉，並在昆明植物研究所的培育下進行園藝種與藥用種的開發，雖然至今尚未成規模的投入市場商業化，但對於台灣來說，引入種類豐富的雲南蘭花以改良品種、拓寬市場亦不失為一種發展花卉行業的戰略破局方案。除蘭花以外，雲南也盛產各種類高山花卉，例如綠絨蒿(喜瑪拉雅罌粟)、雪兔子等中國乃至世界其他地方沒有的特有種植物，不論是觀賞性或藥用性方面都值得關注。
另一方面，雖說雲南的醫藥生技與花卉產業發展聲勢迅猛，但快速發展也帶來了一些後遺症，人類快速開發山林，導致許多已經非常稀罕的植物種類甚至還沒來得及被發現命名，或是在剛剛被發現命名後就宣布滅絕。即使不說醫藥價值或觀賞上的商業價值，這些生物物種的基因多樣性是人類寶貴的財富，今後要如何兼顧雲南的發展和自然環境之保護，想必會是雲南醫藥生技與花卉產業將來要面臨的一大難題。
新冠疫情在 2022 年的今日尚未得到解決，今後伴隨著全球人口的壽命增長與老齡化，生物醫藥產業只會得到更多關注;而伴隨經濟發展，園藝花卉市場的增長也是可以預期。倘若台灣能夠發揚本身的生技醫藥產業與花卉產業之技術，結合雲南具備的絕佳自然環境條件，不僅能夠帶來新的創收經濟價值，也更能充分發揮兩地之長處優點以彌補己之短板，在國際市場上增強競爭力，並運用這些收入去更好地維護雲南得來不易的自然環境，實現可持續性的產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