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行腳

溫懷粦

滇池浩渺兩峰高，絕巘龍門一望遙；

人道春城多福地，山河錦繡媚而嬌。

一、前言

神州大地，錦繡中華，山河之美，人文之盛，行之歷之，令人激賞而低徊無已。筆者性嗜旅遊，在海外環遊歐亞美洲，在國內足跡所至，如新疆青海絲路，華中南東北行萬里路，實人生一大快事。行蹤所歷也寫蕪文以紀其勝，或作詩詞以詠其美，名為「神州萬里行雜詠」，中有詩兩句：「但願餘生身腳健，神州踏遍始方休。」

雖然，嘯傲中華大地，但總緣慳滇行，今年（一九九八）五月承宋炯將軍之約，應雲南黃埔同學會之邀，組團參訪幸事也。一般人以為雲南地處西南邊陲，其實雲南是個很秀麗而又具浪漫風情，多彩多姿的好地方。歷史悠遠，人文勝跡，山川奇瑰，真是一句老話「美不勝收」。

「雲南」名稱的由來，據雲南通志所述：「元狩間，彩雲見南中，雲南名始此。」元狩是漢武帝年號，時值公元前一二二至一一七年，可見其久遠了。而開發可追溯到公元前仰一世記初楚將莊蹻率部入滇，築城置都建立滇國，被擁立為滇王。公元前一○九年，漢武帝封常羌為王，並頒賜「滇王之印」印今尚存。至於開遠，祿豐據考古出土古猿頭骨化石得知己是人類祖先重要發祥地之一；舊石器時代的元謀人，存活在滇疆大地距今也有一百七十萬年了。昆明則是由元初忽必烈改鄯闡城為昆明縣。她地處雲貴高原中部，海拔一八九四公尺，氣候溫和四季如春，有「春城」的美名。民國初年的護國之役與護法之役，鼙鼓震南天，在歷史上「再造民國」的功業彪炳，光輝照遍中華大地。

二、昆明一瞥│春城秀逸四季如春

㈠高原明珠的滇池

昆明市西有西山之勝，西南有滇池之美。滇池緊依西山，水抱山環，煙波浩渺，風華逸麗，景色極佳，有大海之氣勢，又有湖泊的秀姿，譽為雲南高原上的一顆明珠，天地間靈氣之所鍾，美不勝收。滇池的形成是受了第三紀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的影響，高原石灰岩斷層陷落而成湖！湖南北長三十九公里，東西寬十三公里，湖岸線周長二百公里，面積三百十八平方公里，在大陸內陸湖泊中佔第六位，海拔一八八六公尺。筆者曾攬洞庭湖之勝，「銜遠山吞長江，浩浩盪盪，橫無際涯……北通巫峽南極瀟湘……」八百里洞庭，朝暉夕陰，氣象萬千，以氣勢磅礡勝。此番之遊，五百里滇池，從龍門俯視，波平如鏡，鄰鄰銀波光影明滅映輝耀目。西山矗立出于天表，雄偉巍然高二千二百公尺。湖外良疇萬頃，一望無涯俟，翠綠中點綴農莊生意盎然，是高原上一顆晶瑩的翡翠，是妙齡婉約的美姿少女、嫵媚清新而豐華，可愛可掬。

㈡西山、龍門、古剎

西山位於昆明市西南郊五百里滇池之濱，原名碧雞山，距昆明城三十公里。由碧雞山、華亭山、太華山、太平山、羅漢山等山峰組成。是一系列山巒起伏林木蒼翠，雲蒸霞蔚澗壑流泉，景色秀麗的自然森林公園。鬱鬱蔥蔥，綿亙由勢宛如一尊巨大的臥佛，故有睡佛山之別稱。明代名詩人，四川狀元楊慎讚美西山：「蒼崖萬丈，綠水千尋，月印澄波，雲橫絕嶺，滇中一佳境也。」的確西山聳峙，萬丈削壁，奇峰怪石，巍峨雄偉崇峻中見其清秀；當乘纜庫上下時，水光山色，曲徑通幽，寺廟樓閣，古剎道觀，掩映于蒼翠密林中，盡收眼底，真有塵外世而滌盪心胸之感，奇觀景色何其美耶！龍門是西山全部勝境中之最著者，包括北由「三清閣」起南至「達天閣」止，整體在千仞懸崖削壁上的石雕工程，巧奪天工，鬼斧神工又豈足以形容。三清閣始建於元代是九層十一閣的建築群，嵌綴在羅漢山的懸崖峭壁上，羅漢崖拱門有聯句：「置身須向極高處，舉首還多在上人。」是即景的寫實，也意蘊哲理以惕勵眾生。舊石室是明嘉靖年間道士趙煉主持開鑿，慈雲洞新石室係清乾隆時道士吳來清所開鑿，歷時十五年。雲祥洞是楊汝蘭在道光年間開鑿，歷時九年。達天閣是咸豐三年竣工，楊際泰進士主持開鑿，歷時十三年。在懸崖中鑿通道建石室石閣，歷時長久，執著奉獻的精神是了不起的，功在西山，功在龍門。龍門及相關的偉大工程，誌在史乘，澤被後世，惠及生民。古剎華亭寺，始建于元代公元一三二○年，座落華一爭山腰。明嘉靖時楊慎謫滇，曾在山麓「碧嶢書院」講學，寫聯紀勝：「一水抱西城，煙靄有無，拄杖僧歸蒼茫外；群峰朝閣下，雨晴濃淡，椅欄人在畫圖中。」此聯甚享盛名，把華亭寺的景觀，綠水、煙靄、蒼峰、樓閣、古剎寫得活潑空靈，真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了；今華亭寺天王殿即懸此聯供人欣賞。一九二○年高僧虛雲和尚任住持，多所整修與拓建，弘揚佛法。太華寺始建于元代、玄鑑無照禪師弘揚禪宗稱為雲南禪宗第一祖，成為開山第一祖。寺掩映于茂密參天的古杉林中，蒼松翠竹，雲靄煙霞，水榭長廊，層樓傑閣，一派禪林氣象。且以遍植花木如玉蘭、山茶、梅花、杜鵑、丹桂等名貴花木繁茂著稱。

㈢明永曆帝父子殉國碑

明末李自成民變，掠州降縣所向披靡直取北京。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年）三月廾九陷北京，崇禎帝朱由檢自縊煤山，史稱「甲申之變」。國破之餘，福王由崧即位南京，建元弘光，翌年敗死。順治二年（一九四五年）唐王聿鍵即位福州，建元隆武，次年敗走延平，移師閩西，於汀州被清軍執死。一六四七年桂王由榔即位廣東肇一慶，建元永曆。史稱「南明三王」。永曆帝逼於清軍之勢，復以內部不能團結且相傾軋，致節節西退，由粵而桂、貴而滇，當清軍即將入昆明，即倉皇渡爛滄江、怒江西走入緬甸境，歷盡顛沛流離亡國之痛。緬王畏清軍之勢，執而獻之，械解昆明，康熙元年（一六六二年）四月吳三桂逼永曆帝父子自縊於五華山西側篦子坡金禪寺。後人以諧音稱之為「逼死坡」（今華山西路中國銀行右側）。辛亥武昌起義，革命成功。雲南蔡鍔等九九響應光復滇省，民國元年季冬下澣，蔡等以「三迤士民」的名義，在逼死坡建立「明永曆帝殉國處」石碑，碑高一‧九六米，寬七十三公分，厚十二公分，碑文正楷陰書，殘碑斜陽弔國殤，承黃埔同學會的陳豪先生引領前往憑弔，老樹斜陽不勝感慨！

㈣大觀樓│萬里雲山一水樓

昆明大觀樓，建于清康熙二十五、二十六年間，位于滇池岸邊。光緒九年雲貴總督岑毓英重修，民國七年雲南都督唐繼堯將之修闢為公園，為一享譽中外的觀光勝地。一九八六年十月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來華，曾到昆明遊覽大觀樓並植樹紀念。大觀樓映帶西山滇池山水之美，益以海內第一長聯或古今第一長聯之精構，聞名海內為三美並的特色，膾炙人口。長聯計一八○字，係乾隆中為（一七六五年）寒士孫髯翁遊歷時所撰，傳頌海內馳譽遐邇，詞句對仗工整，字凝句練，氣魄宏偉，蘊涵深邃。想必當時髯翁登臨攬勝，放眼湖山，滇池與金馬、碧雞二峰遙遙相望，山光水色萃於一樓。緬懷史乘，往事悠悠，帝國的盛衰，朝代的興亡，人事的更迭，一時逸興遍飛，頓生靈感，寫下了流傳千古的不朽長聯。聯曰：

上聯：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蜓，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洲，梳裹就風髮霧鬢。更蘋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莫孤負，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下聯：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凌虛，歎滾滾英雄誰在？想，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誇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儘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一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此一長聯，上聯寫滇池風光，生動而有情致，氣勢非凡；下聯敘雲南史實，記述而歷歷在目，意境深遠；兩者情景交融，渾然一體，因景而生情，借史以抒懷，的是傲世傑作。髯翁雖一布衣，一生貧困，此聯已是千秋人共仰，樓以聯而益揚，聯以樓而益著，孫翁可無憾了。

大觀樓長聯，係當時另一寒士陸樹堂用草書刊刻。光緒十四年戊子春岑毓英另請名士劍川白族書法大家趙藩用楷體重寫，即今前樓正面所懸掛的長聯，樓上有咸豐帝所書「拔浪千層」匾，後樓背面亦懸掛另一名聯，係廣東才子嘉應州宋湘所撰，又是一幅氣象磅礡的對聯，聯曰：「千秋懷抱三杯酒，萬里雲山一水樓。」宋氏雄於詩文聯句且擅書法，曾主考川、滇鄉試，並歷任曲靖、大理、廣南、永昌、楚雄、迤西迤南道等地知府（州）十三年，勤政愛民，所至有聲。今大理第一中學（原西雲書院）內之湛園，尚保存有宋湘蒼山種松詩三首石碑，「何時再買三千石，種追雲中十九峰」。為尋訪嘉應鄉賢墨跡，承同學會的秘書長湯世煒先生的指點才找到後樓十四字的短聯，短聯溶化長聯之義蘊而以概括勝。由於短聯係署名馬如龍三字，致導人誤以為係馬所撰聯，實則係馬在同治五年修建此樓時所刊刻，在其他諸多文獻記述、都標明為宋湘所撰，寄語遊人與導覽者不可不察，不可因此墮入迷霧之中。而我也於此一了追尋的心願。

三、結語

雲南之旅，歷昆明、大理、石林諸名山勝水，為生平旅遊快事之一也。快者何？一則兩岸黃埔同學在親愛精誠指引下，親切而坦誠的交流，不以時、空、老少、期別而有距隔。流露的，是真誠、和藹、熱情洋溢、水乳交融。會長係黃埔軍校十二期八三高齡的白太常大學長長者風範與眾多學長的關懷，使遠道前來的學弟晉接之餘如沐春風。二則同學會的執事先生在湯秘書長的週到安排下，使我們得到最多而適切的服務，真是賓至如歸。正如同白會長勉勵的詩：「春城教舊未能忘，根系炎黃情意長，黃埔精神今尚在，神州裝點鬱青蒼。」三則雲南好山好水好風光，令人陶醉；悠遠的人文歷史與風情，令人低徊；錦繡的大地山河，令人激賞。筆者不才，也即席以俚句奉和：「神州錦繡未能忘，夢寐情牽萬里長，黃埔精神歌慷慨，宏揚光大告蒼蒼。」由於篇幅所限僅以昆明之見藉作蕪文，大理石林之遊只有俟諸來日紀述了。

一九九九年五月昆明市舉行國際花卉博覽會，匯世界各國名花異卉於春城，定是一番盛況，但願有緣，再蒞臨滇地吧！更願世人能探雲南山水民風之勝，且一親姹紫嫣紅萬花香澤。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8期；民國87年12月25日出版】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