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賦──以「春城無處不飛花」為韻

作者／周善甫

前言

昆明，是祖國西南邊陲一座美麗而古老的城市。由于『天氣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斷四時春』（明‧楊升庵〔滇海曲〕），被人們贊譽為『春城』。

以吟詠昆明的一山一水，或一草一木，或一樓一寺，戰一事一人，來贊美春城的詩、詞、曲、聯等文學作品，自漢唐以來，不勝枚舉。然而，以律賦為體裁，縱橫曲今，多角度、多層面歌頌『美哉昆明』的文學創作，善甫先生的〔春城賦〕，竊以為是迄今為止的第一篇。

賦，作為一種文學樣式，自漢代出現以后，儘管看時代人們對它的認識不同，態度各異，但至今還有人作賦。善甫先生的〔春城賦〕，于一九八七無在〔雲南日報〕首次發表之后，深受讀者青睞，相繼轉載于海內外報刊。這說明『賦』這一種文學樣式，雖然在唐宋以后逐漸衰落了，但至今還有其生命力。

在這篇有限的前言裡，我無法對〔春城賦〕作許多評說。不過，我以為本賦最大的優點，在于它沒有古賦那種『喻過其本，詞沒其義，繁華而實失，流　而忘返』的缺點，也沒有『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句句用典，晦澀難懂的毛病。至于如何評估，見仁見智，還是敬請讀者賞析吧！

善甫先生是聞？遐邇的納西族書法家。書法家書寫自己的文學作品，多少無來頗不多見。善甫先生以其屆逸婀娜，神清骨秀的行書，書就精心結構的鴻篇〔春城賦〕，『意』至『筆』到，『筆』『意』相融，構成一幀精美的藝術作品，就當前看，不能不說是件稀有的事。

現在，善甫先生撰書的〔春城賦〕，由余嘉華先生作注，劉欽先生譯成英文，由雲南人民出版社旅游編輯部編輯出版，獻給在昆明舉辦的中國第三屆藝衛節，供廣大海內外讀者閱讀欣賞，實在可喜可賀。我希望通過〔春城賦〕的出版，在海內外廣為傳播，從人們心目中，徹底摘掉諸葛亮先生早無戴在雲南頭上『不毛』的破帽子。

木德高　一九九二年一月

美哉昆明，爽適無倫。山橫水顛，開川原之奇局；鍾靈毓秀，見先民于鴻鈞。南近回歸，朔漠之寒流弗屆；高拔千九，亞熱之蒸暑不巡。四季無非艷陽，湖山莫不長春。況乃舒澄湖于高原，千頃似鑑；展綠野于山國，極目如茵。秀嶂環拱，愛雨林之暢茂；甘泉交注，喜物類之咸臻。于是，陽和催百花，碧波躍錦鱗。孔雀舞，寶象馴。金馬絕塵，碧雞來賓。信人間之福地，伊甸之邇鄰也。

惜乎雲山莽莽，輪鞅莫至；急流洶洶，舟棹難行。去蠶叢而尤遠，五丁撫膺；嘆南荒之廣袤，諸葛息鈺。金印徒頒，不毛之惡謐莫白；王斧輕畫，夜郎之諷刺如鯨。致令長為戌客之哀牢，黃娥淚盡；久滋民族之紛擾，阿蓋魂驚。但布裙荊釵，雖遭嗤嗤之輕，而幽姿令質，終存顒顒之誠。璞玉真金，終待發煌其精英！

是以開拓發展，歷有俊杰之士夫，踵事增華，不無信實之錄述。草萊既辟，楚莊蹻始建且蘭；池隍堂堂，鳳伽異乃拓東都。尉遲恭韜之匠斧，雙塔永峙；瞻思丁王之惠政，六河長哺。『壯麗大城』，馬可波羅所目擊；『凌雲危構』，日僧曇演之羨諛。于焉才俊繼出，實至名孚。藍茂《本草》，先《綱目》而見重；三保遠航，屆東非以揚威。蒼莽檐當畫，雄沉錢澧書，瀟灑髯翁聯，生動廣修塑，沉痛石淙詩，務實礦工圖，振奮聶耳曲，華美孔雀舞，灼灼南天，俱祖國文化之明珠。

世紀之初，略見繁庶。米軌接海隅，工礦乃得助，水電廠、無線電、自來水、航空署，領列省之先河，啓引進于初曙。設堂講武，振雄風于靡痿；聯大辦學，培楨幹乎危遽。五華山上，奮舉護國之義旗；至公堂中，怒訶反動之狂狙。有『抗戰基地』之盛名；獲『民主堡壘』之美譽。

迨解放以迄今茲，遂乃脫穎而出。撥亂以還，發展尤速。天衢九達，號航空之大港；鐵道三始，居陸行之會突。攘往熙來，駢輪並輻；競勝爭華，高樓林矗。學府列北廓，弦歌連綿；廠區布西郊，輪機綰轂。既開放以交流，名產乃涌現于方物：非僅白藥奇靈，雲煙芬馥，雲子錚錚，雨銅鶻鶻，即精密機床，光學儀器等高科技產品，亦為世人所仰矚。況乃聚磷鹽以豐嘉禾，化雲天而茂果蔬。引銀魚于太湖，交壯雞以優屬。織機繁響，毛棉充足。餐桌于焉豐腆；時裝因衣文縠。故爾生計從容，民情雍睦。怡顏多見，暴戾少矚。廣路覆綠蔭，深巷羅草木。麗日高懸，大樓之貿易興榮；華燈眩彩，舞廳之笙歌鼎沸。二十六種民族優游，三百萬居戶淳篤。不愧『名城之稱」，應中『文明』之鵠。

且也美景如畫，有口皆碑：豈離闤闠，即可掀翠湖之綠幛；只一旋踵，便克攬螺峰之林幃。細柳拂波，愛綠雲之柔弱；繁櫻蔽天，惜紅雪之霏霏。賞荷柳蔭，猶憐佳人袖薄；探梅崖畔，莫愁名士衣稀。忽若叢莽獵奇，猿啼虎嘯；恍然田園逸興，魚出鷗歸。見山林于城市，免塵囂之可誹。至若遊艇南泛滇池，輕車西攀雲栖，則湖山雙絕，尤當信其奇瑰。人從危岩竇間出，山向平湖盡處稀。或也繁弦急管，滿船果餌待秋月；或也疏鐘緩唄，繞寺松揪迎春暉。殿閣干雲，疑仙凡之無別；彩燈流波，似覺夢之俱非。西湖稍遜曠達；黃山略過塊巍，並依而兼其秀健，或庶乎其可幾。尚有鳴鳳密邇，五老非遐，看銅殿巍峨、銅鐘斑駁、銅旆高樹、銅劍張夸。黑水祠中，矯矯前朝嘉木；植物園里，比比異卉奇花。信符「植物王國』之譽；合稱『有色金屬之家』。如欲盡其奇奧，請勞出以巾車。極盡皺、瘦、透、漏，應拜石林之嵯岈；享領軟玉溫香，當浴安寧之名沸。『天下第一』果然，『世間無雙』不差。勝概美景，每興難窮之嘆嗟。

加以艷陽常駐，霜雪稀加，遂令春風得意，春色修姱：眾卉爭妍，果然名種皆匯；四物獨絕，信乎並世無它。紛如繡錦，三十六種蘭蕙；燦若卿雲，七十二種山茶。杜鵑遍林壑，報春漫天涯。名園幽圃，固爭奇以鬥艷；小廊高檻，亦隨意而堪誇。尋常無非勝概，四時相繼繁花。蝶追輪后芳躅，人醉杯中流霞。時際盛世有據，世稱『春城』不差。漪歟兮，美哉昆明，爽適無倫！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2期；民國81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