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邊奇才楊督軍增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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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興智
詩詞給我們出塞治邊的印象:「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舊鬼煩冤新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遠出玉門關,兩眼淚汪汪。」「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請君莫問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年年戰骨埋荒外,只見葡萄入漢家。」等等,令人一想到出塞邊彊,就會毛骨聳然,發生傷感!本來塞外大野茫茫,戰馬嘯嘯,民族不同,語言隔閡,風俗習慣奇異,強鄰帝國主義虎視院耽,滲透挑釁,層出不窮,出塞治邊,何嘗是一件容易事業,自來只聞千軍萬馬,威鎮邊陲,使用武力,壓制地方,又或是草莽英雄,挺而走險,妄作皇帝夢而蠻幹,不是造成賣國求榮局面,便是鑄下屠殺邊民的深仇。
這位文進士楊增新,只以一腔愛國血,一支禿筆桿,竟能把十五個浙江省大,四百萬邊彊民族,英俄兩強鄰威脅下的新彊,安定的主政十七年,不能不令人佩服!其主要原因,是他能夠施行 國父孫中山先生所訂漢滿蒙回藏五大民族為國家的主人翁,五族所領之地為國家的總版圖,發揚民族平等,信仰自由精神,視邊民如弟兄,尊重其風俗習慣,只將 國父就大總統職高懸之紅黃藍白黑五色國旗,飄揚在天山之巔,叫人民遵守國家法令,嚴飭政府人員愛護百姓,使地方安靜,人民安居樂業。
他的治邊才能,在出關赴新彊前,去臨關的邊塞之時,略已顯露,他曾任甘肅省河州州官,河州原是援唐有功,驍勇善戰回紇後裔在關內的首都,回紇族性忠勇,為人梗直,信仰伊斯蘭後,德性更為加強,州城係西北名將五馬的家鄉。歷任州官不惟無法適應人民需要,無能達成行政任務,大多數難以善終,順利交卸,甚至於帶罪回省,而楊增新一任州官五年,重在為民除困不分漢回,一視同仁,處理民事和宗教料紛,尤能以天理、國法、人情權衡,若干重案,得化險為夷,合作相處,頗得人民同情,曾興辦河州學院為地方培養人才,尤著重治邊技能之鍛鍊,獲得民眾贈獻「楊青天」名號,為河州人對行政官破天荒之稱譽。後被省級調升全省主管教育之職,以及被中央調出玉門關外,升任新彊重鎮河克蘇道尹,均與河州行政優越成績有關。
他以欣慰的心情出塞外,遠到關外的新彊去履新,在升任臬台不幾年,正遇辛亥革命成功,巡撫袁大化要棄職出走,便把新彊大印交付給這位平素受器重,在文武百官中唯一可託大事的楊增新,並保舉他擔任新彊督軍,他便一步登天做了督軍,未曾率領過大軍平亂、亦未屠殺過邊民。接任後,首先召集各機關人員,宣佈新職,繼著講述,民國初成,百事待理,當此緊要關頭,必須大家精誠團結,報效國家,努力保境安民的職責,至要!至要!等語。另一方面即令回人馬福興招募幾營回族兵,首先保衛省垣,並與邊民打成一片,同甘共苦,樹立以邊民力量保衛邊彊之模式,把遊手好閒投機份子,厚資遣送入關,將能吃苦耐勞誠意服務邊彊的志士,留住邊陲,對武裝退來新疆的白俄,和同床異夢的各地駐防部隊,使用他的智慧謀略和他的一支禿筆,逐漸收繳成萬白俄的武裝,並將人馬化整為零,分散到關內和漠北,又調整了各城邊防軍之不良領導者,使其各地部隊不能串連,防地可以任意調遣以防意外,可調筆掃千軍。
他認為三級政府中最重要的,乃是基層的縣政府,因與人民直接接觸,所以擔任縣長這位父母官的職責,亦就特別重要,行政好壞,人民苦樂,就繫在做父母官的身上,所以,當他委派縣長去上任前,必要他們對天發誓,賭咒一番。如果,此去欺壓百姓,貪贓枉法,首先就會遭遇老天的天誅地滅,對於駐防部隊,不重訓練,而軍紀很嚴,禁止軍人干預行政,或與民爭利,更忌避各地區將校間的結黨結派,聯絡造反,隨時以筆墨代替巡邏軍隊任務。
他隨時懷著告老還鄉的念頭,心中所放心不下的,在於顧慮沒有一些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治邊人才,開辦了一所法政學校培養人才,並特別著重外國語俄文,最大目的在乎此,又在各機關內,成立若干補習班,鼓勵漢人學習回語,回人學習漢語,彼此溝通感情,便利辦理公務,多少年後,各機關內藉這類人才而發生很大的作用,能寫得一筆工整秀麗漢字的高級官員不乏其人,甚至於回族領袖人物,亦係由此種訓練而來者,大有人在。
北彊的滿山羊群,歡樂地在天蒼蒼野茫茫草原生長,充分的供應著新彊人食用,還有獅子老虎般的大馬,供應男女邊民的乘騎,來往城鄉,馳騁綠野,和駕駛四馬或六馬的高輪大車,來往轉運貨物;南彊的豐富的糧食,蜜甜的瓜果,蜂飛蝶舞的田園,琴音鼓聲的歌舞,處處都表現出塞外江南的風光,國泰民安的好景,亦十足象徵著楊將軍治新的政績,難怪梁寒操部長遊覽新彊時的高興,曾有詩詞以唱和,好像其中有「山北羊群滿天下」和「看遍南彊萬里花」的詩句。監察院長于右老視察新彊時,十分受到新疆人的愛戴,他穿上新民敬獻的大蔽和繡帽,美髯大眼,儼然是一位塞上的長者,與鄉賢阿訇們站在一起,分辨不出族別,所到之處接受萬民歡呼,敬道回教最親密的賀詞色蘭!于右老遊新非常高興,賦詩中有句是「我與天山共白頭」,都表現出對新彊風土人情的好感。
楊將軍私人生活非常儉樸,經常四時起床,吃了土鍋熬的連湯帶汁的羊肉,開始批閱公文,批詞簡明常寫「可」、「不可」、「行」、「不行」、「辦」、「不辦」等字,清晨上斑,則多有督導和見客機會,午後小睡再行上斑,晚不坐夜,早起早睡,十足吻合新彊伊斯蘭民族生活習慣,博得邊民同情,烤羊肉,手抓飯,很合其口味。這位一省督軍,常常身著長袍,與邊民在大帳蓬內,並肩席地而坐,捲起大袖,手抓肉飯而吃,且吃且飲,且談且笑,與人民毫無距離;蜜瓜葡萄,也是他們飯後最愛吃的水果,園裡的葡萄,滿枝滿架,不多吃它,還怕遊園的人擋著頭,城鄉市場上待售的葡萄乾,用那裝米麥的蔴布口袋成行成堆的擺著。他與人民親近,又喜歡人民對官員的控告,告必嚴查,查實必以處分,他處理大事小事,實事求是,不嫌其煩,據說連民間家庭糾紛,夫婦不睦之事,竟有人控告到楊,將軍亦如大家長一樣盡心力為其調解。
有的人批評楊氏無為,說他不練兵也不建設,他認為民國初立,國基不穩,鞭長莫及,顧不了邊彊,如果單憑邊省練兵,力量脆弱,保邊不足,反而刺激鄰國,一旦有事,招架不了,貽誤大事,不如不練兵為平安;至於地方建設,需要大批財力,國庫空虛,只有向人民身上剝皮,此非福民安邦之道,邊陲之區,應先作心理建設,然後才能談及地方建設。
他對行政惟恐有遺漏、疏忽、錯誤之處,設立書房以自省,特名其書房曰「補過齋」,逐日作日記、筆記,並著員詳細整理各種各類文書檔案,彙集成冊,命名為補過齋文牘,這部文牘,就是楊督軍治新十七至記錄,亦即新彊十七年歷史,經過若干學者欣賞文意,探討內容,鑑定史實,大家都認為是難能可貴的治邊寶鑑,無疑成為一部指導治邊人員的良好教材,新彊人民以身受楊將軍的德政而懷念他;一般人就以他的這部不朽補過齋文牘而懷念他。
他的離開人間,早已作了準備,常對人說,我住在新彊,吃在新彊,用在新彊,有生之年必須多為新疆人做點有益的事,並有遺囑,身亡之後,不可花錢厚葬。當他被刺而死,滿街滿巷,滿城滿鄉的老百姓痛哭流泣,成千成萬的人前來撫棺大哭,有人說是空前對一位領袖哀傷的場面,還有人恭誦天經為這位仁慈的老將軍祈禱超渡,人民對老將軍作永遠的懷念,直到現在人民所受的害處愈大,則對老將軍的懷念愈深!
一般人對楊督軍治新政績,不明真相,又或忌才有成見,評論不一,最有價值的要取於新彊各民族代表的批論,總結他們新彊人的感受,楊督軍學識淵博,智慧超群,心慈善良,愛民若子,十七年主政新彊,使人民安居樂業,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人民是永遠懷念著他。俄國領事曾在大宴會場合中稱他為「老父親」,瑞典人新彊學術考察團長斯文赫定說,楊增新是一位品學兼優,善能治邊的典型人物,如果他生在歐洲,必然成為一位偉大的人物。記者任職新彊河克蘇縣五年裡,常常聽見城市、鄉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懷念老將軍的仁政,細問老將軍係何許人氏?何以深入民心?原來就是主政十七年,仁慈百姓的楊增新督軍,以其任督軍時,已年逾花甲,故稱老將軍,不忍埋沒其德政,乃以掛一漏萬敘述些些點點滴滴耳聞目睹的真情,以供讀者參考。
這位雲南蒙自縣可力村出生的文進士楊增新,在民國初年,國家多事之秋,遠在西北邊陲,住新彊督軍十七年,樹立中華民國國旗於天山,保境安民,造成邊塞上一片世外桃源,實屬一種罕有的奇蹟,當其時也,亦正是坐鎮雲南的唐繼堯督軍率領蔡松坡、李烈鈞暨滇中諸將領成立護國軍推翻袁世凱稱帝,再造共和之時,雲南護國起義大業,全國震動,各省雲從,以達成功,造成千秋萬世不朽之功勳。滇南將領不論坐鎮中原,抑或衛戍邊彊,均能赤忠報國,鞠躬盡粹,死而後已的偉大精神!何以如是?正如鄉賢監察院副院長張公蒓鷗老前輩所言,雲南能有特出之愛國豪傑者,即是雲南具有珍貴的士習精神!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十七期;民國76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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