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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緬邊區紀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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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報記者/張枝鮮

編者按:最近泰國政府發動清剿泰共運動,而我前留五泰緬違區的游擊隊健兄,在這些剿共的行動中,擔任了重要角色。本報為加強報導這一羣奮戰異域的無名英雄英勇事蹟,特派記者前往泰緬邊區實地採訪,今起將陸績刊出,敬請讀者注意。


奮戰於異域的一羣無名英雄

「……雖然是泰共,始終是為禍世界的共匪,只要是共匪,就是我們的死對頭。」

這是最近率軍掃平泰國北部碧差汶府考壳山區泰共巢穴的游擊英雄陳茂修師長,從戰地寫給舅父家書中的一段話。

聽起來,這段話好像有點叫口號的味道,但事實上卸道盡了近卅年來一直奮戰於泰緬邊區的反共游擊隊每位隊員的心聲。

爭生存血戰異域

剛步出廊曼機場,許多朋友就向記者談及陳茂修師長這次率軍進剿泰共巢穴的輝煌戰果。

這件事,在泰國可說是朝野轟動,不僅當地僑社曾熱烈集會慶祝,泰皇伉儷和泰軍最高統帥森上將也曾於三月廿九日親臨曼谷陸軍醫院慰問戰役中受傷的官兵。

此外,曼谷中文「世界日報」也會於三月廿八日以幾乎半版的地位,來報導此一「漢兵」的輝煌勝利:這篇報導的標題是:「盤踞隆塞考可山廿餘年共黛數十營寨被掃平:率勇驍戰士激戰,前九三師長陳茂修厥功至偉。」

關於這次戰役的經過情形,陳茂修師長在給他舅父的家書中,會作了下述描繪:

「甥於二月十五日率夥友四百餘人至碧差汶府之龍撒縣山(考壳、考牙區)協助泰軍掃蕩赤匪,於二月十六日執行,在此次掃蕩計劃中,表面上是我們協助泰軍,其實該計劃之一點──考牙──全由我方負責攻擊;「考牙是匪方巳盤踞廿年之久之根據地,該區有小型兵工廠、被服廠、軍械庫、醫院等設備,可謂泰北匪方最猖狂堅強之點,我們於三月三日出擊,三月八日全部攻克,是役我方雖傷亡慘重(七十餘人),但為了爭自由、爭生存(雖是泰共,始終是為禍世界的共匪,只要是共匪,就是我們的死對頭)神聖之戰,死亦瞑目;這一戰,不但顯示了游擊隊不是虛有其表,也贏得了泰方朝野無限的欣慰和讚譽。這些戰果,得來並不容易,確是我們參戰者竭盡全力,吃盡苦頭所換來,諸如三天無飯吃,無水喝,十八天不洗臉,渴得無奈之際,不僅以芭蕉水救急,普遍均以小便代水,艱苦之處,由此可見一般矣。」

為自由重創赤匪

這一戰役,打得雖然艱苦,但戰果確也極為豐碩:不僅痛創泰共,而且剿平了泰共盤踞已廿多年的老巢。

據瞭解,盤踞在泰北考壳、考牙山區的泰共,兵力約二千人,由於地形險惡,近幾個月來,泰國政府軍為清剿這股泰共,動員兵力甚大、損失甚重,據悉會傷亡官兵二百多人(內有團長一人),另損失直昇機十二架,對民心士氣影響甚大。

因此,泰國政府乃徵召前已編入泰軍「○四指揮部」的「邊防自衛隊」(當地也有人稱為「漢兵」)參戰支援。

這支由陳茂修指揮的「邊防自衛隊」,雖然只有對手五分之一的兵力(四百人),但憑著冒險犯難的革命精神,終於創下了前述輝煌的戰果。

不過,對於活躍在泰緬邊區的整個華裔反共游擊部除而言,陳茂修這次率軍進剿泰共的行動,只是無數俗血奮戰的一個例子而巳,──寄身於異域的每一支華裔游擊自衛隊,他們為了爭自由、爭生存、像這樣的血戰幾乎無日無之,只是不為外界所知而巳。

就以進剿考壳、考牙山區泰共老巢為例,早在兩年前,另一支由范明仁將軍率領的游擊自衛隊也會配合泰國政府軍展開過一次清剿行為。

當時,范明仁部以推土機權充戰車,經過三天三夜的浴血苦戰,不僅重創了盤據在那裏的泰共,而且還把設在那裏的泰共偽「中央政府」摧毀。

可是,當范明仁部移防後,泰共又慢慢地捲土重來,因而才有今年二、三月間陳茂修部的再次進剿行動。

九三師名揚海外

寫到這裏,對於當地人通稱的「前九十三師」這個名稱,似有加以說明的必要。

九十三師原為我國國軍於抗戰時期首入泰緬邊區遠征的勁旅,由於該部除戰功彪炳,聲威遠震,所以雖然事隔卅多年,當地民眾迄今仍以這個番號來稱呼我前「雲南人民反共教國軍」志願留置的部隊。

不過,儘管人們仍不忘前「九十三師」這個稱號,但事實上,目前活躍於泰緬邊區的各路反共華裔游擊自衛隊如三軍,(李文煥部)、五軍(雷雨田部)范明仁部、張啟福部等,非但和九十三師無關,而且和前雲南省政府主席李彌將軍所領導的前「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也巳沒有什麼關係。

當然,目前的各個游擊自衛隊,若干領導幹部都是前「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志願留置而未撤臺的人員──像這次參戰的指揮官陳茂修(雲南騰衝人,五十八歲,軍校十七期),便曾擔任過前「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的師參謀長──但目前他們已編入泰軍「○四指揮部」的「邊防自衛隊」的序列,已是泰軍的一部份。

此外,這些「邊防自衛隊」有些還巳接受了泰國政府的補給,有些雖未接受正式補給,但卻以「按勞計酬」的方式,於每次作戰後,由泰國政府發給金錢或軍品作為酬勞;所以在實質上也已成為泰軍的一部份。

不忘山的那一邊

不過,由於信些游擊自衛隊的組成份子,在血緣上大多是漢人,或者是我國西南部邊區的少數民挨如擺夷,佬黑等,在「血濃於水」的天性驅使下,他們雖然托身異域,備嚐艱苦,但在他們內心深處,卻從未志記過「山的那一邊」的故園。

為了進一步瞭解這些游擊自衛隊的實況和目煎的處境,記者擬在曼谷稍作停留後,就北上赴泰緬邊區作實地採訪。


范司令──一位傳奇性的反共鬪士

記者訪問的第一站是泰國西北部,鄰接緬甸的一個邊境小鎮──密索(MAE SOD)。

吸引記者迫不及待地趕往密索的原因,是由於在這個小鎮以南四十八公里處的山區,駐紮有一支使泰共聞名喪膽的「漢兵」。

尤其吸引記者的,是這支成員極為年輕的「漢兵」的司令官──現年廾五歲的范明仁,這位崛起於草莽的傳奇性人物,他的英勇事蹟和堅決的反共立場,已贏得泰國朝野和放泰僑胞們的欽仰。

首途訪問邊境游擊區

記者係於四月廿九日飛抵曼谷,在泰緬邊境的游擊區訪問了一個月;其間曾三度前往密索,探訪這一羣在異城奮戰的反共鬪士:第一次是由范司令陪同,第二次則是記者倍同東南亞地區僑選立法委員陳廣深前往勞軍,返國前。五月廿四日,又專程由泰國夏都清邁轉往那裏作第三度探訪。

由於事先早已約好,因此當記者步出曼谷機場時,便見到了著深綠色青年裝,腰後別著一支德製手槍的范司令。

在曼谷,即使是戎裝軍人,除非正在服勤務,否則也不能佩槍,只有極少數基於特別理由而獲得政府特許的人才能公然佩槍。

抵達旅社後,先略進晚餐,然後記者便開始與范司令抵足長談──我們同住一個房間,由他的手槍談到他的部隊,由他的部隊談到這羣反共圖士連年南征北討的英勇事蹟。

次日一大早,記者便由范司令官親自駕車馳往曼谷西北方約五百公里之遠的密索,首度探訪他的總部以及正在那裏與泰共作戰的弟兄。

參加敢死隊繼續反兵

范明仁原籍潮南,寄籍雲南,他的父親范臣良係前「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的一位高級幹部,這支反共救國軍自廿多年前在聯合國的迫使下陸續撤退來臺後,范臣良仍繼續留在泰國清邁,從事農墾。

由於受父親的影響,范明仁從小就決心把自己獻給反共大業,而且以行動來實踐他的決心。

民國六十二年年底,范明仁號召了泰緬地區一百多位青年,共同參加泰國「紅牛黨」(極端反共的保皇黨)的敢死隊,從事剿共工作。

由於作戰有功,苑明仁不但獲頒許多勳章,後來並由泰皇特准加入泰國國籍。

范明仁所率領的敢死隊,到民國六十五年時又由泰國國家安全局正式賦予「山地民族特種部隊」(SPECIAL ACTION FORCE)的番號。

在連年的南征北討中,這支由「漢兵」為基幹所組成的部隊,兵力也速發展擴大,各山地少數民族加裸黑、卡瓦、擺夷的青年們紛紛聞風來投,目前巳成為泰共聞名喪膽的一支反共雄師。

總部設在密索以南山區的這支特種部除兵力分別駐紮在泰寮,泰緬等國邊境山區,不僅肩負著剿共的任務,也屏障了泰國西北部地區的國防安全。

這支來自民間的反共雄師之所以能迅速擴展壯大,固然有其客觀上的條件,而司令范明仁的領導應該佔著重要的因素。

崛起於草莽的范司令

由於從小生長於異國的山區,環境的限制使范明仁無法接受太多的教育,但正像美玉不會被永遠埋藏一樣,很快地,范明仁就在同儕中嶄露頭角。

大約在十八歲那年,范明仁也像其他雲南籍青年一樣,從事玉石買賣生意,但和別人不同的是,范明仁並不像別人鄉樣把賺來的錢迅速花掉,而是一點一滴地積存起來。

因此,開始的待候雖然只是小本經營,但很快就積存了一筆相當大的數目。

此外,在泰國邊防警察中,有位擔任北區副司令的潘子明是范明仁父親的好友,因此范明仁一度曾在潘子明麾下工作;在那裏,他學到了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也學到了豐富的軍事經驗和知識。

有了這段經歷和相當數目的金錢,再加上從小由父親那裏傳承而來的反共意志,范明仁遂於民國六十二年底號召了一百多位青年朋友,自費購買了一些槍砲,在泰國軍方支持下組成了一支敢死隊,專事剿共工作,從而也揭開了他生命中極富傳奇的一頁。

以仁風義氣結合青年

來自民間的范明仁,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主要原因是由於他重義氣、夠朋友,作戰時能身先士卒,不畏危險,此外,更重要的則是他胸憶中熊熊燃燒的反共怒火,驅使他在最艱困的環境中仍能毅然和共匪作不屈不撓的殊死搏鬪。

由於他重義氣、夠朋友,又能與士卒同甘苦,所以義風所及,泰緬邊區的一些山地青年紛紛前來投奔他,追隨他。

例如有一次,記者和范明仁一同到曼谷僑選立法委員陳廣深的家裏拜訪,當時為我們倒茶的工友是一位來自緬甸的雲南籍青年,由於主人上樓去處理別的事情去了,所以記者便和這位青年攀談起來。

在漫談中,記者故意問這位青年是咨認識范明仁?他說不認識,但是立刻又強調;他從緬甸來泰國時,一位好友曾把范先生家裹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囑附他如有任何無法解決的困難問題時,都可以打電話,找范先生來幫忙。

這位雲南青年還熱心地掏出珍藏在胸前口袋裹范明仁的電話號碼,一定要記者和范明仁都把這個號碼記下來,因為他告訴我們:只要有困難,就可以打這個電話請求幫忙;但是他卻不知道,坐在他對面的,正是范明仁本人。

堅定不移的反兵鬪士

至於范明仁的身先士卒,不畏危險,在他八年多來的軍事生涯中,更是表現其淋漓盡緻;他在作戰中,往往負了重傷還不肯退下來,仍然掙扎著率領他的弟兄冒死衝鋒,因此他身上到處都是桑壘的傷痕。

此外,范明仁不僅傳承了他父親的反共意志,同時還把這股意志傳遞給他的弟兄和子女;在他的營區,到處都可以聽到雄壯的反共歌聲,甚至他那才三歲多的女兒,口裏唱的也不是兒歌,而是「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也正由於范明仁是一位堅強的反共鬪士,他的部隊更是使泰共聞名喪膽的反共雄師,因此,范明仁也是泰共的眼中釘,隨時處心積慮要除掉他。

基於安全上的老盧,泰國政府不僅特許范明仁隨身佩槍出入於任何場合,而他個人的行蹤也是神出鬼沒,極端保密,也因此,他雖然是泰緬地區青年們心目中的反共楷模,但認識他本人的反而不多──他是一條隱藏在濃霧中的神龍。

(記者附啟:四月廿九日,記者雖然從曼谷寄發了「泰緬邊區紀行」的第一篇報導,並且刊載於五月四日新聞報第三版,但後來由於當地山區郵寄不便,所以直到記者結束訪問返國後的今天,才開始撰寫此行的第二篇報導,尚祈讀者見諒。)


仁風遠被‧苗共紛紛來歸

范明仁的這支部隊自民國六十二年成軍以來,經過八年漫長歲月的艱苦奮鬪,現已成為泰緬邊區的反共燈塔,不斷有華裔或山地青年前來投效。

非但如此,許多被泰共裏脅的當地苗人,也紛紛設法擺脫泰共魔掌的控制,扶老攜幼地向范明仁司令投誠。

泰報刊載苗共投誠

從曼谷到密索,先經由亞洲公路然後再轉入山區的戰略公路,全程約五百公里。

記者搭乘范司令親自駕駛的小轎車,於五月一日上午由曼谷啟程,沿途瀏覽泰國農村風光,走走停停,黃昏時分便已抵達密索。

范司令因為要趕同總部處理一些事情,當晚便獨自駕車上山,記者則投宿於密索的第一旅社。

這家旅社正面的玻璃牆上,用紅漆噴著一隻大牛,使人抬頭一望,便會瞭然這家旅社必定和「紅牛黨」有密切關係。

當記者進入旅社後,在櫃台上看到一份泰文報紙:記者雖然看不懂泰文,但從所刊登的圖片上可以感覺到那份報紙中必然登載著與戰爭有關的新聞。

後來,范司令派在我身邊作嚮導的一位楊先生告訴我,那則新聞是報導有關苗共向范司令投誠的情形。

次日一大早,范司令又親自駕車到旅社接記者到山區他的總部訪問。

從密索向南沿著一條戰略公路前行約四十八公里,便是范明仁的總部所在地,但在到達總部之前,公路兩勞可以看到許多苗人的寨子,范司令告訴記者,這些寨子便是留共投誠後的安置區。

記者受到嚴密保護

經過首人的安置區之後,尚有一道泰國邊防警察的崗哨,再前行約一百公尺,便是范明仁部隊的崗哨。

通過這道崗哨後,范明仁告訴記者:由此向前約八十多里,這是一片公路兩旁的山區便都是他的防區。這時,一輛滿載著全副武裝戰士的軍車由小路穿出,在記者所乘轎車的前面前導而行,緊接著,後面也出現了一部同樣的軍車,跟在後面護衛,這種前呼後擁的情形,使記者有「威風凜凜,蠻神氣」的感覺。

范司令向記者解釋說:「我並不是向你擺排場,而是因為這一帶經常有泰共出沒,你是我們的貴賓,必須特別加強安全措施。」

後來記者發現,除了兩部軍車的警衛人員外,公路雨旁的草叢中以及兩旁山頭的樹蔭下,每隔一段距離,便可看到荷槍實彈的警衛崗哨。

看到了苗人安置區

抵達范明仁總部後,記者立刻換上了特種部隊的迷彩軍裝,並且佩帶了一支左輪手槍──這也是基於安全上的考慮,以便萬一和泰共遭遇時,記者起碼可以有自衛的能力。

在范明仁部隊防區訪問期間,記者除了聽取有關簡報之外,還深入到前線的許多崗哨與戰士們晤談,雖然從短程無線電對講機中就可截聽到泰共的無線電通話(這說明泰共就在十公里的半徑內活動),但記者感到很安全,因為每到一地,十多名警衛人員就像肉屏風一樣把記者圍在核心。

特別引起記者注意的是:除了防區外的苗人寨子外,在部隊的防區內也聚居著許多苗人。

范司令告訴記者說,這一帶山區原就聚居這一些苗人,泰共前來盤踞後,便使用裹脅手段迫使這些苗人參加共黨游擊隊,而成為泰國邊防與治安上的心腹大患;他的部隊目前正使用剿、撫兼施的方式,在這一措施下,許多苗共便扶老攜幼地從深山的巢穴裏逃出來投誠;而泰國政府對於投誠的苗共,非但不究既往,而且在生活上妥予安置。

繳出步槍不繳煙槍

目前,在苗人安置區,每家苗人都有自己的房子和耕作的田園,而且,泰國政府正在為他們修築一座水庫,以利灌溉,更重要的是,這些投誠的苗人,在范明仁司令的保護下,不必再遭受泰共的迫害可以過著自由、幸福的快樂日子。

當新聞報記者在前線訪問時,突然看到一隊「人馬」從深山中走了出來,這除「人馬」便是前來投誠的苗共。

說「一隊人馬」可能有點誇張,但有「人」有「馬」則一點也不錯:人是一對苗人夫婦帶著他們的三個孩子,馬則有三匹,上面駄著這家苗人的全部家當。

透過舌人的翻譯,記者訪問了這家苗人,並和三個孩子合影。

這家苗人也有簡單的武裝:父親扛著一支散彈步槍,十歲大的長子也扛著一支散彈步槍,此外,那位父親還有一支雅片煙槍。他們投誠後,繳出了兩支散彈步槍,但那支煙槍卻有點捨不得繳出來,因為,住在深山裏的苗人幾乎都種植雅片,所以他們自己也大多染上了雅片煙癮。

不得人心共黨必敗

那位留人父親告訴新聞報記者說,自從泰共來了之後,他便被迫參加共黨游擊隊,家裏的糧食也被泰共搜刮一空,每天的食糧要向泰共領取,由於泰共控制了他們的糧食,所以逃亡起來也就特別困難。

此外,苗人種植的雅片,也要繳納給泰共,再由泰共版賣給毒巢提煉成海洛因,而種植雅片的苗人,卻只能得到少得可憐的象徵性的報酬。

那位苗人說,他由於不堪泰共迫害,而且他聽說范司令對投誠的苗人都很優待,所以他乘泰共士兵不在的時候,帶了妻兒冒險跑了出來。

他說,像他這樣的苗人很多,他們雖被人稱為「苗共」,但大部份都是被迫參加共黨游擊隊,只要有機會,都會從深山中逃出來投誠。

從這位苗人的談話,記者想到:共產黨雖然可怕,但卻得不到人心,因此也就伏下了其必然敗亡的命運。


面對泰共與饑餓兩面作戰的健兒

由范明仁司令統率的這支「山地民族特種部隊」,雖然隸屬於泰國國家安全局,但卻並不接受泰國政府的補給。

那麼,這羣游擊健兒靠什麼來維持生活?武器彈藥又從何而來呢?

在一個無星無月而又下著傾盆大雨的夜晚,記者和范司令同坐在總部的茅草屋裹,傾聽著那好像永遠下不完的雨聲,同時,范司令也解答些記者所提出的這些問題。

艱難苦撐以待天時

范明仁告訴記者:泰國政府也曾有意給予這支部隊正常補給,但他沒有接受,原因是他不願失去太多的自由。

對於「不願意失去大多的自由」這句話,范司令雖然沒有作進一步的解釋,但記者卻能充分的體會到這句話所包含的深長意義和那股意在言外的淡淡的哀愁。

試想:作為一個寄居異鄉的遊子,縱然已歸化為泰國國籍,但血管裏流動的畢竟是中華民族的血液,更何況在范明仁的胸憶中還燃燒著熊熊的反共怒火,澎湃著無休無止的報國豪情!

因此,他自然不願意失去太多的行動自由,而寧願艱難,辛苦地苦撐以待時機的成熟。可是,那一天才會時機成熟呢?每想到這個問題,范明仁不由得會與起一股無可奈何的淡淡的哀愁,與無可宣洩的鬱悶。

范明仁既然不願意輕易接受泰國政府的正式補給,那麼,游擊健兒生活所需和武器彈藥又靠什麼來維持、補充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他們靠剿共和護路來取得主要的經費來源;不過,這類經費來源不是固定的、經常性的,而是「按件計酬」。

泰兵騷擾襲擊軍民

在泰國北部山區,也像泰南一樣有許多泰共武裝部隊在深山中活動,甚至裹脅民眾,進行騷擾,使泰國政府軍和邊防警察疲於奔命。因此,常常委請華人游擊自衛隊或像范明仁這樣的「山地民族特種部隊」來配合進剿共黨游擊隊。

在記者所作「泰緬邊區紀行」的第一篇報導中,所報導約由泰軍「○四指揮部」所統率的那羣華人游擊健兒今年二、三月間進剿泰共設在考壳、考牙山區基地的戰役,便是其中一例。

范明仁的這支部隊自八年前成軍以來,所參與的大小戰役和戰鬪,可說不下數百次,而其中最激烈的一次也是進剿考壳山共黨游擊隊基地,不過,時間不是今年,而是前年(民國六十八年)七月。

考壳、考牙山區是所謂「泰國人民革命軍」盤踞已廿年之久的老巢,廿年來,泰國政府軍和邊防警察曾不斷前往進剿,但成效不彰,而且前後陣亡了三千多人,損毀直昇機十餘架、戰鬪機五架、L-19型偵察機三架,各種車輛及武裝的損失更是無可計數。

因此,泰國國家安全局便要請范明仁的這支「山地民族特種部隊」協助進剿。

受命進剿泰共基地

當范部於民國六十八年七月受命之後,范明仁決心不計一切犧牲,務期澈底清剿,經過一番準備與部屠後,遂於七月十七日下令發起攻擊。

在泰國空軍的臨同作戰下,范部並出動推土機榴充戰車,以掩護步兵攻擊前進。

由於范部攻勢猛烈,泰共各處防線在激戰三畫夜後宣告潰散,並逐步向一四七○高地撤退集中;這時,范明仁又親自率憤敢死隊,在敵人頑強抵抗下強登一四七○高地!使槃踞在那一帶山區的泰共全部潰散。

在這一戰役中,范部陣亡了一百多人,而泰共的規失則數倍於此;不過,泰共在此一戰役中雖然受到重創,但當范部移防後,瓦解了的泰共游擊隊又逐漸死灰復燃,並再度佔領了考壳、考牙山區的基地,因此才又有泰軍「○四」指揮部今年二、三月間委請「漢兵」再度進剿的行動。

一般來說,游擊健兒受命剿共後,除了可以按人數和作戰時間獲得一筆金錢補助外,並可自泰軍那裏獲得大量的彈藥補充;後者使游擊健兒所需的武器彈藥有了較可靠的充裕來源。

槍林彈雨中討生活

除了剿共之外,范明仁部隊的另一項主要經費來源是「護路」。

近年來,泰國政府為了清剿泰共而採取了一項特別措施,那就是:在泰共經常出沒的山區到處修築戰略公路,那裏有泰共,路就往那裏修。因為,交通發達後,不僅可以充分開山地的資源,泰共也就難以藏身。

當然,泰共也深切瞭解到這一招的厲害,所以千方百計阻撓泰國政府修路,而阻撓的方式不外是埋設地雷或對築路的工程人員加以突襲。

面對泰共的這類行動,在山區修築戰略公路時,必須有武裝力量的保護,而這一任務就落在范明仁部隊的身上。他們不但要作築路工程人員的先鋒,在深山叢林中攻擊前進,而且還要保護工程人員的安全與公路全線的暢通,然後按月向泰國政府領取「護路費」,以維持部隊的開支。

不過,范明仁的部除雖然可以剿共和護路兩方面獲得經費來源和彈藥補充,但畢竟極為有限,所以生活極為艱苦,而且在槍林彈雨中討生活,更是充滿了緊張與刺激。

生活艱苦缺乏醫藥

以生活來說,他們住的是自己搭建的茅草屋或簡陋的帳篷,沒有電燈,當然也沒有自來水,吃的飯當然是有,但佐餐的菜肴卻根本談不上,只是挖掘一些野菜或自己種一些蔬菜來佐餐,有時獵獲一些飛禽走獸,才可以大打牙紮。

更嚴重的是缺乏醫藥,戰士們負了傷,大多是自己包紮或找些草藥來敷傷,只有碰到規模較大的剿共戰役時,傷者才有直昇機運送到後方城市的醫院中救治。

不但生活艱苦,在槍林彈雨中討生活的這羣反共鬪士還要隨時接受死神的挑戰。

記者在范明仁總部訪問時,有一夜好夢正酣,突然,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在山谷間廻響著,記者立刻推被而起,並摸出枕頭下的左輪手槍,以便應變。

隔了好一陣,一位負責警衛的楊姓戰士跑來告訴記者:在總部前方約十公里處,有一分隊弟兄在巡邏時中了泰共埋設的地雷,而且遭到突擊,分隊長當場陣亡。

不過,楊姓戰士還告訴記者:那些泰共並未討到便宜,弟兄們雖然中伏,但立刻沉著還擊,除當場擊斃一名泰共外,其餘泰共也有多人負傷,挾著斑斑血跡倉惶遁去。

何時才能重享太平

由於這類突然而來的遭遇戰,對於游擊戰士們而言,早已如同家常便飯,所以山谷間很快就恢復了如常的寧靜,只剩下習習的風聲在林間響。

不過,記者卻很難立刻入寐,傾聽著習習風聲,心潮起伏不已;想著這樣在槍林彈雨中討生活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


揹在范司令身上的沉重十字架

在槍林彈雨中討生活,雖然已成為這羣反共游擊健兒們的家常便飯,但對於范明仁司令而言,感受卻並不如此單純、粗糙。

每當有弟兄負傷或陣亡,范明仁總是難以壓抑那股雁行折其的深沉悲痛,而每當想起這些悲痛的往事,他更是輾轉反側,終宵難以成眠,往往要借助鎮定劑才能入寐。

荒山有幸埋忠骨

有一天清晨,范明仁和記者在總部附近的林間漫步,走著、走著,記者突然發現:在荒草叢中有一行一行排列整齊的墓碑。

范明仁告訴記者:這是他陣亡弟兄們的埋骨之所,也是他經常前來徘徊、膽顧的地方。

突然間,范明仁完全浸入了沉痛的回憶之中,他一指著那些骨碑,既像是在向記者解說,又像是在獨自回憶著那一幕一幕悲慘壯烈的往事。

范明仁指著身旁的兩座墳墓說:這裏面埋葬的是副大隊長李華明和分除長楊志忠,那是去年四月間發生的事……。

當時,范明仁正率領十一名弟兄在防區巡查,突然,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就像放鞭炮一樣密集地在林間廻響著,從遠處射來的火箭砲彈也不時在他們的周圍開了花。

原來,他們是遭遇到數十名泰共的伏擊。

雙方激戰了一個多小時,直到總部聞訊派了大批部隊前來增援,泰共才不支潰退,逃入深山叢林之中。

在這一戰役中,副大隊長李華明和分隊長楊志忠先後陣亡,戰士輝義發犧牲了一條腿,另有六人負輕傷,范明仁本人也被流彈擊中。

現代的盤腸大戰

最令范明仁難以忘懷的是,分隊長楊志忠在作戰中被敵人的砲火打裂了小腹,腸子也流了出來,這時,大家忙於應戰,誰也顧不了誰。

不過,楊分隊長並不需要旁人的照顧,他竟像演義小說「羅通掃北」一書內所描述的羅通「盤腸大戰」的情景一樣,自己忍痛把腸子塞回肚內,再撕破衣服把小腹包紮好,然後拿起M-十六步槍,繼續向敵人射擊。

直到流盡了最後的一滴血,楊志忠才拋下武器,死於陣前。

范明仁坦然地告訴記者,他看起來好像很勇敢,其實,內心卻非常脆弱;就像去年四月間的那次遭遇戰,眼看著弟兄們在敵人熾烈的火網下一個個倒下去,自己也負了傷,但對於弟兄們的慘烈犧牲仍要強裝著視若無睹,同時自己也要強忍傷痛,表現得極為勇敢地裏傷再戰;又有誰知道,事後他曾一個人躲到叢林深處放聲痛哭了好半天?

像這一類壯烈犧牲的情景,就如「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一樣,永遠也說不完;而在烈士公墓舊墳旁邊,一個新的坑穴已經挖好──那是為前一夜誤中泰共地雷而當場陣亡的一位分隊長而預備的。

范明仁說,他的弟兄一個個都是天生的反共鬪士,而在連年征戰中,無數壯烈陣亡弟兄的血債更使後死者積下了對共產黨徒永遠無法磨減的仇恨。

他回憶說,有一次,一位分隊長眼看著自已的弟兄一個個在敵人的機槍掃射下倒地不起,仇恨的怒火使這位分隊長紅了眼睛,當那位分隊長衝入敵人機槍陣地把機槍手射殺後,又拔出刺刀把敵人血淋淋的心臟挖了出來,然後咬碎吞入肚內。

中共頭顱作煙缸

雖然范明仁也覺得這種行為太過殘忍,有違人道精神,但敵愾同仇的心理使他不願意責備那位分隊長。

事實上,范明仁自已也曾有過類似的極不文明的行為。

那是前年(民國六十八年)七月間,他們奉命進剿考壳山泰共游擊基地時,事後,范明仁在敵人遺下的屍骸中,發現有一名屍體的衣著是中共部隊的制服,當時判斷可能是中共派在泰共游擊隊裏的「顧問」或政工人員。

積迫在胸中的仇恨之火猛然爆炸開來,於是,范明仁下令把這名中共人員的頭顱割了下來,並把腦漿挖空,晒乾後製成煙灰缸,當作「禮物」贈送給泰軍一位高級將領。據說,這個用頭蓋骨製成的煙灰缸,現仍陳列在那位將領的辦公室內。

范明仁和記者在烈士公墓裏低廻、徘徊了很久;他後來又對記者說:除了這些壯烈成仁的袍澤使他深感悲痛之外,另外尚有兩樣積壓在他心頭的重荷,其一是有十多位因作戰負傷而變成終身殘廢的弟兄的出路,其二是他的部隊發現一共有兩千多名眷屬,這些眷屬的生活也要靠部隊來維持,即使是最低程度的生活,每天要餵飽兩千多張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邊區建三民新村

在范明仁總部的附近,是一片高山上的平原(雲南人稱為壩子),在這塊平原上,稀稀落落地散佈著許多用茅草蓋的房子,為數總有好幾百戶,這便是他們的眷村了,范明仁還為這個眷村取了個名字,叫「三民新村」。

范明仁說:他命名為「三民新村」的用意是:現在三民主義已成了世界性的潮流,即使是在泰緬邊區的這塊荒山山中;將來有機會也應該實施三民主義的制度;此外,「三」和「山」的聲音一樣,他們都是住在山上的人,「三民新村」也就是「山民新村」。

子女教育成問題

對於這兩千多名眷屬而言,吃飯、穿衣固然是一件不太容易解決的問題,但除此之外還有醫藥、衛生和娛樂問題尤其是子女的教育問題,究應如何解決呢?

據記者估計,在兩千多名部隊眷屬中,到了入學年齡的學童至少已有兩三百人,這些人的教育問題怎麼辦?

這許許多多有關眷屬的問題,就像沉重的鉛塊一樣,緊緊地壓在范明仁的心上。不過,問題總是要解決的,范明仁如何解決這些問題,記者將在下一篇報導中詳為說明。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12期;民國71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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