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秀天南皮影戲

段應宗 馬守昌
在况紫嫣紅、春色滿園的文藝百花園中，騰衝皮影戲，可算是一朵常開不敗，獨秀天南的藝術奇葩了。皮影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據史料記載，北宋時已有演示，到了南宋更為興盛，南宋時耐得翁所著《都城紀勝》載:[凡影戲乃京師人初以素紙雕鏃，後用彩色裝皮為之。]到元代時，已遠傳至西亞及歐洲。由於流傳地域、製作技巧、演唱風格各不相同，形成了許多流派，最為著名者為河北灤縣一帶的驢皮影，及以陝西為中心的西北地區的牛皮影。從《都城紀勝》所載資料看，大約距今 1000 年左右的北宋時期和距今 800 年左右的南宋時期，在京城汴梁(今開封)和臨安(今杭州)即演示皮影，且是彩色皮影。說明皮影在當時是都城裡很盛行的藝術。它在當時的出現，無異於 20 世紀彩色電影出現時的轟動效應。時至今日，陝西、河北等地的皮影仍在演示，仍在吸引著城鄉觀眾，甚至遠赴歐洲，參加木偶、皮影藝術節表演，引起研究中國文化的歐洲學者的重視，及看膩了當代影視的西方觀眾的濃厚興趣。
騰衝皮影具有悠久的歷史。據皮影老藝人們傳言，遠在明初洪武開邊時就從湖南、廣東一帶傳入。這一說法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為明初大量的軍隊到滇戍邊，實行軍屯、民屯，許多中原文化被他們帶入滇，並傳播開來，皮影便是其中的一朵奇葩。由此可知，皮影傳入騰衝，大約已有六、七百年的歷史了。
20 世紀 80 年代初，騰衝文化部門到皮影戲流傳時間久遠，影響較大的騰衝北部地方的甸苴村、劉家寨等地調查，瞭解到甸苴村早年有兩位以耍皮影為業的老藝人，一位叫張老闊，一位叫李老白(兩名均非正式學名 , 可能是乳名)。據張老闊的墓誌載:[張公國玉生於清嘉慶九年，幼習技藝，才堪於世， 享陽八十餘壽……]，張國玉(即張老闊)生於清嘉慶九年(西元 1804 年)，他青少年時期學習皮影的時間當在清道光元年(西元 1820 年)左右，加上他的師傅的藝齡在二、三十年，由此推算，皮影戲在騰衝演示，有據可查的歷史，至少已有兩百年左右了。至於張國玉的師傅又師從何人?上溯多少代?那就不得而知了。從上述情況看，口傳資料與碑文資料之間，空白了 500 年左右的時間，其原因可能是早期的文字資料或無或損的緣故。
清光緒初年，固東地區劉家寨的太學士劉登岸、僧綱師劉金斗拜張老闊、李老白為師，創建了劉家寨皮影戲班，後經兩家祖孫三代人的苦心經營，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西腔流派。
西腔流派中最負名望的藝人當推定中，他是劉家寨皮影班，創始人之一的劉金斗的孫子，他的父親劉尚榮亦是著名的皮影藝人。由於出身皮影世家，劉定中從小受其薰陶，12 歲便站在木凳上演示皮影，被村人稱為神童，青年時便被推為班主。他戲路熟，道白清，唱腔圓，最令人稱羨的是一般皮影藝人只能耍二、三個靠子(皮人或道具)，劉定中卻能熟練地耍五、六個靠子，使一場皮影活靈活現，熱鬧非常。由於劉定中在皮影藝術上有卓越貢獻，曾被選為騰衝縣人民代表、政協委員，受到社會的尊重。可惜遭遇“文化大革命”的劫難 , 以致憂憤而死。在劉定中故世後，他的兒子劉永周子承父業，成為村中皮影戲演出的領頭人。說來有趣，劉永周的助手、村中皮影戲的另一臺柱子劉定三，亦是劉家寨皮影戲班另一創始人劉登岸的曾孫，劉永周和劉定三均為劉家寨皮影的第四代傳人。劉氏兩家四代人貫穿了清末、民國、直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的一百二、三十年的漫長歲月，起了承上啟下、繼承發展的中堅作用。
與西腔流派相對應的皮影是東腔流派。清光緒十六年(西元… 1890 年)，騰衝城郊綺羅鄉黃家巷的鄉村文人黃順忠到劉家寨皮影班投師學藝，回村後建立了綺羅皮影戲班。劉家寨戲班地處騰衝西北部，形成西腔流派;綺羅黃家寨戲班地處騰衝東南部 ,…形成東腔流派。東腔流派區別於西腔流派之處、除了發音聲腔不同外，另有東腔戲班的音樂吸收了騰衝洞經音樂成分，再就是東腔這班的靠子比西腔戲班的靠子更高大一些。
騰衝皮影的唱腔有男腔、女腔、走馬腔、喊雲腔、悲板等。西腔以高昂激越見長，東腔以悠揚婉轉見長。騰衝皮影的劇目多取材於傳奇、演義、民間故事等，尤以三國戲、列國戲、封神戲、西遊戲、說唐、說岳、薛家將、楊家將等連臺本戲居多，據統計約有三四百齣，其演出順序為“一唐二宋三封神”，即第一晚演出唐朝戲，第二晚演出宋朝戲，第三晚演出封神戲，之後就可不受此限制了。皮影戲的形成與發展處於漫長的封建社會時期。由於生產力落後，人們與自然及命運抗爭的手段貧乏，為了表達其願望，往往寄託於神靈保佑。騰衝皮影戲演出習俗中的“供戲神”、“捨貼”、“祭箱”等，就反映了人們祈禱神靈的願望。
在數百年的皮影演出活動中，東腔皮影經黃順忠、黃聯山父子兩代人和村中及城郊區幾代藝人的創造和發展，成為流傳于城區壩子及騰衝東南部大片地域的皮影戲代表，吸引了千千萬萬的城鄉觀眾，甚而遠達“四大夷方”(即昔日的傣族土司管轄地域)演出。而以劉家寨戲班為代表的西腔皮影，從成立至今，其足跡遍及騰衝城鄉、梁河、盈江、瑞麗、隴川以及緬北的部分地區。 1932 年，劉家寨皮影戲班應干崖(今盈江)土司邀請，曾赴舊城演唱《樊梨花征西》連臺本戲 94 天，之後又應緬北華僑及邊民之邀赴南坎(屬緬地)演出《孫龐鬥智》、《寶蓮燈》等劇目達 30 餘齣，為傳播中華文化，加深中緬邊民友誼發揮了有益的作用。
20 世紀 50 年代以來，騰衝縣文化部門遵照“百花齊放、推陳出新”的戲曲改革方針，組織皮影藝人觀摩學習，提高思想、技藝，在繼承優秀傳統的基礎上不斷改革創新。西腔皮影在著名皮影藝人劉定中主持下，編演了反映騰衝解放的《三十六團進騰衝》。此前，該班於騰衝抗日戰爭勝利後，也曾編演過現代劇《抗戰勝利》，開創了皮影戲反映現代生活的先例。東腔皮影組織下綺羅文藝組，亦曾在 1972 年移植了現代戲《白毛女》片段以及反映况僳族邊防鬥爭的《邊寨小哨兵》等劇目，使騰衝皮影藝術在靠子製作，動作表演、唱腔設計、劇本創作等方面出現了開創性的改革與突破。
騰衝皮影還曾有過一次帶有榮譽性質的演出，那就是 1961… 年劉家寨戲團應邀到昆明，為參加全省傣、白、壯、苗民族戲劇匯演大會表演皮影戲《長板坡》、《斬三妖》, 受到各族文藝工作者及春城觀眾的好評。
皮影，這種被人們稱之為“三尺白布作戲臺，全憑十指逞詼諧;一口敘述千古事，雙手對舞百萬兵;奏的悲歡離合調，演的歷代善與惡;一張牛皮居然喜怒哀樂，半邊人臉盡收忠奸賢惡”的獨特藝術。在當今的神州大地，已是鳳毛麟角，在雲南三迤大地已成唯一。然而在邊地騰衝，曾在全縣城鄉發展到 70 多堂，並形成東、西兩個流派，而且以其頑強的藝術生命力活躍至今，還真是一大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