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刀杆節

馬守昌
騰衝是一塊神奇的土地。神奇的山光水色，神奇的歷史人物，神奇的傳說故事…就連節日也是神奇的。傣家的潑水節婀娜多姿、情意綿綿 ;… 阿昌族的窩羅節原始古樸、凝重深沉;而傈僳族的刀杆節則充滿神秘莫測、奇巧驚險的夢幻色彩。農曆二月初七(或三月初七)傍晚，檳榔江畔鋩鑼聲聲，鞭炮齊鳴，一種熱烈歡快、昂揚振奮而又神秘的氣氛籠罩了山谷。身穿彩裙、環佩叮噹的傈僳婦女，頭纏包頭、肩挎長刀的傈僳漢子，從綠樹叢中，從黃泥道上，從山崖腳下，從藤索橋上，向檳榔江畔的刀杆場蜂擁而來，疊疊層層，圍住一片火場。那火場中炭火通紅，金焰竄跳，青煙蒸騰，熱浪燎人，
映紅天宇，甚為壯觀。突然，鋩鑼緊敲，鞭炮爆響 , 只聽大吼一聲，人群中蹦出幾條漢子，手舞足蹈，躍入火塘，忽而彈起，忽而樸落，忽而翻滾前進，赤足落處，火星四濺，甚至手捧炭火快速擦臉，以火洗禮，蕩人心魄。及至表演完畢，那一條條強漢都已全身透濕，汗如雨下。而他們的雙雙赤足卻未曾留下半點火燙的痕跡，實在令人驚異!這就是傈僳勇士上刀杆前的淨身活動——洗火澡。
二月初八天明，家家戶戶磨刀霍霍，為綁紮刀桿準備快刀，因為刀杆上用的長刀一定要雪亮鋒利，絕不能用鈍刀。中午時刻，場地中央已經立起兩根筆直的樹桿，桿上用藤索將 36 把(或 72… 把)長刀捆得結實，刀把左右岔開，刀口一律向上。刀杆四周栽了四根粗大樹樁，用藤索與刀杆頂端緊緊相繫，以防刀桿傾倒。這時，刀杆場上人山人海，各尋其樂，但都不時抬頭望望刀杆，等待那驚心動魄的時刻。
幾聲砲響震天動地 , 上刀杆已開始了。在直插雲天的刀杆上，一個青年男子動作敏捷，穩沉鎮靜逐級攀登，他雙手攀刀，雙腳踩刀，在赤腳與刀鋒相接之處，腳跟肌肉凹陷了一條縫，讓人覺得好像腳板被刀割了一道口，其實他的腳板絲毫未損、安然無恙。緊接著，四五個青年依序而上，直達桿頂。有的還要表演更驚險的動作，如雙手抓穩杆頭，懸空而起，倒立杆頭。在藍天白雲之下，矯健優美的身影淩空飛起，如山鷹展翅，似蛟龍邀游，真是一幅絕妙的圖景。接下來刀杆場便成了歌舞的海洋;萬紫千紅的色彩此起彼落，滾動翻騰; 響徹雲天的調子激越高亢，歡欣鼓舞。而最令人叫絕的恐怕就是喝著「同心酒」的場面了。「同心酒」是傈僳族的一種特殊酒儀，主要用於歡迎遠方客人。喝酒時，主人與客人一手互摟肩膀，另一手同端酒碗，臉貼臉、唇挨唇地同飲一碗酒，直至面仰酒盡。「同心酒」可老少同喝，也可男女同喝，旁觀的人往往大聲助興，不時引起一陣陣開懷大笑，活躍了一簇簇人群，直讓人感到一同喝得情深誼厚，一同喝得永結同心。
騰衝傈僳族的刀杆節何以形成呢?這其中還有一段充滿愛國主義色彩的傳說。明朝中葉滇西邊境常被境外部族侵犯，邊境軍民頑強抵抗，可是寡不敵眾，我國領土受到嚴重威脅。朝廷派兵部尚書王驥領兵西征，擊敗了來犯之敵，並帶領人民設置關卡，加強守備，使邊疆人民得以休養生息，安居樂業。人們為了紀念王尚書抗敵安邊的功績，便在每年的農曆二月舉行“上刀杆，踩火塘” 的活動，以激勵後代繼承先烈保衛國家的戰鬥精神，這就形成了况僳族的刀杆節。其實，上刀杆踩火塘最初是漢文化中的儺文化，亦即巫教活動。是明代王尚書“三征麓川”時，軍隊用以示威的活動。民國時期李根源、劉楚湘先生主纂的《騰衝縣誌稿》載:[騰衝隘地(即邊境地區)尚有巫教之“香僮”(即現今傈僳族誤稱的香通)，其術無師傳，信之者以為神附之，能跣足於積炭之中，燒鐵練纏於脖頸，空中借火，赤足履利刃，咬瓷瓦杯盤如嚼餅餌，所奉為 “三崇”之神，每於二月初八日演刀杆之劇。相傳此種巫教乃明正統年間王驥征麓川時，設之以威服諸夷也否歟?]
以上這段文字記載與今日傈僳族關於刀杆節來由的傳說是相通的。那麼，明代的儺祭與 200 多年後，遷騰的傈僳族有什麼關係呢?新編《騰衝縣誌》載: 第一批從怒江遷騰衝的傈僳族是清康熙四年(西元 1664 年)，之後，陸續遷來多批。他們從怒江河谷越過高黎貢山，順山脈落籍於騰衝西北部邊境的古永、瑞滇、明光一帶。與內地遷來的漢族軍戶共同戍邊守卡，久而久之便繼承了，上刀杆踩火塘的活動，並且注入了傈僳族的歌舞、民俗。從而使其成為具有鮮明特色和歌頌祖先、歌頌英雄、歌頌創業、祈福納吉、驅鬼除邪等內涵的傈僳族傳統節日。這是民族文化交流的結果，也是民族團結的象徵。
註:儺ㄎㄨㄥ ˊ 一種驅鬼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