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后裔　滇南鄉賢──藍茂

作者／雲華

在距昆明市東北五○公里的楊林鎮，有一座迄今已五百多年的「藍公祠」，每天都吸引著眾多慕名而來的參拜者。

「藍公祠」是為紀念藍茂而修建的，始建于明代成化十二年。因藍茂生前德才卓著，朝廷准予建祠以鄉賢崇祀紀念。祠歷經清、民多次修暮，形成現在的規模。祠占地畝許，墓祠毗連。祠門由青磚築成，中間高，兩旁低，呈山字形，門上方中央鑲嵌著「藍公祠」三個娟秀大字。祠由正廳三間，通門三間，東西廂房各三間相組成的四合院。庭院內青石板鋪地，兩個花台內紫薇鬥艷，丹桂飄香，給人莊嚴肅穆，樸素典雅的感覺。東西廂房闢為文物展覽室，陳列著許多戰國以來的出土人物和明清時代的名人字畫。正廳棟樑彩繪，楹聯匾額如雲。廳門上方懸掛康熙雲南按察史許弘勛題書的「先生之風」匾額。廳內正端是藍茂畫像。他身著布衣，頭戴小帽，拈鬚沉思，面目慈祥，和藹可親。兩旁掛著「山水鍾靈」、「明德維馨」的條幅。像的上方是光緒時雲南進士陳榮昌所題「古之天民」，廳內四周掛滿了古今名人詩賦題辭，贊頌他的偉績豐功。其中有全國政協副主席雲南籍楚圖南先生題書「神農后裔，滇南鄉賢」，筆力蒼勁。牆腳四周的玻璃櫃台內，陳列著各種版本的藍茂著作以及有關的文物。祠後為藍公墓，墓周古柏蒼翠，墓高二米餘，四周條石嵌砌，墓碑篆刻「明藍隱君墓」，墓石柱上刻指書「古滇真名士，玄壺老詩人」，皆為清末雲南籍狀元袁嘉谷書。

藍茂，字廷秀，號止庵，晚年又號玄壺子和光道人，出生雲南嵩明縣楊林鎮石羊山，祖籍河南洛陽。生于明洪武三十年（一三九七年），卒于成化十二年（一四七六年），享年八十歲。《嵩明州志》稱他「性聰穎，年十三通經史」，《雲南通志》載他「年十六，史書過目成誦」。他少懷大志，刻苦攻讀，博覽群書，精研百家，凡醫、卜、星、相、詩、詞、歌賦，無不專心研究，各方面多有成就。他「志不慕青雲富貴，身不受紅塵坎坷」，絕意仕途，以濟世活人為本。是一位精醫藥、通經史、熟星相、善詩賦和曉軍事的才華橫溢的學者。他一生布衣，潛心立著，著作頗豐。據雲南多種史志及文化名人師範、趙藩、陳榮昌、袁嘉谷等人統計共有廿九部。其中：醫藥學三部，音韻學六部，詩歌十二部，政治著作三部，南曲傳奇劇本三部，理學一部。而以《一很南本草》、《韻略易通》、《性天風月》影響較大，譽為「藍氏三書」。

藍茂在音韻學方面造詣很深。他隱居鄉里，授徒教書，深感當時的韻書、字書多有形而音異或形異音同，方言不一，覽者不知孰是。于是編寫《聲律發蒙》、《韻略易通》。《聲律發蒙》，俗稱「對歌」，是根據韻目編成的一種從一字到九字的聯語，為少年兒童音韻學啓蒙讀物，語言精粹，富有詩情畫意，符合兒童天性，易于接受，直到清末民初仍在廣大的城鄉中流傳。《韻略易通》是繼元代周德青《中原音韻》之後的一部聲韻學方面的重要著作。全書二卷，分二十韻母，用一首「早梅詩」概括──「東風破早梅，向暖一枝開，冰雪無人見，喜從天上來」。此書，是對唐宋間漢語音卅六個字母的革新，可稱為古漢語音韻史上的一個里程碑，被收入《四庫全書》提要中，說它「盡變古法，以就方音」為這部書的獨到之處。它的最大貢獻是聲母的歸納、合併之後，更加簡潔、明瞭、易記。本世紀初聲韻學者錢玄同、趨元任等創「注音字母」、「國音字母」時曾參考研究藍茂的「韻略易通」。近代一些著名語言學家也認為，現時推廣普通話，如要追根溯源，也與《韶略易通》有關。

藍公的詩歌，明初在雲南也很有名氣。嘉靖時的狀元楊慎謫滇後也曾收集過。他的詩歌由于有深厚的音韻學根底，音韻和諧，平仄工穩，樸實無華，情景交融，清新獨特。現存詩詞中，尤以《玄壺集》有名。玄壺詩，又稱哲理詩，具有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哲理深沉，通俗明白。現實詩，反映民生疾苦，尖銳潑辣，樸實感人。田園詩，清新淡雅，充滿詩情畫意，表達對祖國山河的熱愛。吟物詩，借景抒懷，托物言志，表現其孤傲不屈的性格。抒懷詩，直抒胸臆，感情真摯，表達絕意仕途，厭惡官場，不願同流合污的氣節。他在七十自賦中言道：「七十康強古所稀，吾生幸與願無違，誠能白首甘蔬食，不許紅塵染布衣。池上明月詩伴坐，花前酒醉客扶歸。區區富貴思兼此，未識乾坤造化機。」他的詩歌，形式多樣，創作認真，精益求精。誠如他所言：「不會吟詩莫采詩，采思加倍要尋思。沉吟細嚼工夫到，多以當年下筆時。」他所著的《性天風月》，是目前發現最早的南國劇本，雖寫神仙故事，宣揚懲惡揚善思想，卻把雲南美麗的山川，奇異的風俗和古跡典故貫串其間，用百姓喜聞樂見的文辭表達。

藍茂一生最大的貢獻還在于醫藥學方面。他采藥行醫，起于中年，始于母病。母親的病痛，百姓的疾苦，激起他濟世活人的雄心。他遍訪民問良方，虛心求教，不畏山高險阻，采集鑑別藥物，數十載歷盡艱辛，收集整理，精心研究，終于寫出《滇南本草》、《醫門覽要》兩部著作。比李時珍所著《本草綱目》還要早一四○多年。兩書中收集藥用動植物五百多種，藥方七一○多個，繪插圖七五幅。《滇南本草》是一本藥物學專著，全書分上中下三卷，所到每種藥物的性味、功能、形態、產地、主治、炮製、用法、禁忌等均有詳細的敘述。《醫門覽要》是《滇南本草》的附本，全書共二卷，是藍公學術思想和治療經驗的總結和概括。兩部著作相輔相成，同為一體。他主張診療要從實際出發，遵循因時、因地、因人制宜，提倡臨床診斷應全面慎思，強調「四診並用」，反對「粗忽，自持所長，往往偏執其一」。治病注重扶正培本，防微杜漸。特別告誡後人行醫「切不可貪大利而泯救病之思」，一再叮嚀得此書者的後人要「恆心尋訪，細查性味，變通本草，更求名師，指授脈理，參之天時，方可醫矣！」句句懇切，語重心長，表現了一位良醫的高尚品德和一絲不苟的嚴謹態度。他曾多次拒絕科舉做官，但卻從沒謝絕過病人求治，無論暑夏寒冬，白天黑夜，一如既往，悉心診治。他的醫藥學，辨藥性之周詳，明脈理之精微，審見症之確切，附藥方之合宜，尋藥源之易找，種種備悉。所以，書籍一出，便廣為傳抄，深受群眾歡迎。源遠流長，至今仍有其重大的實用價值。

新中國成立後，一九五七年開始，醫務工作者就著手收集各種版本的《滇南本草》，經過仔細的整理、校正，雲南人民出版社于一九八○年發行新版三卷《滇南本草》。同時，許多醫藥專家對《滇南本草》著錄的多種藥物成份進行研究，提煉、製成各種試劑用于臨床診治，所得明顯的療效。如用「金鐵鎖」治腫瘤，用「燈盞花」治偏癱，用「紫金皮」治風濕，用「石椒草」、「八仙草」、「大一枝箭」治炎症等等。這些藥物均被各地藥局、醫院採用，有的還編入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馳名中外的《雲南白藥》中的主要成份蟲簍、獨定子、光條，首載于《滇南本草》；目前進入國際市場的「虎力散」，其主要成份斷節參、白雲參，《滇南本草》中對其性味、功能、用法均有詳細說明。一九八三年六月，曲靖地區衛生局和嵩明縣衛生局發起首屆藍茂紀念會，到會的醫藥衛生單位八五個，專家學者一五七人，收到四十多篇論文。會議對藍茂生平事蹟的考查、學術思想的研究、診治經驗的介紹、藥物的應用研究及詩歌音韻的評述等方面，進行了深刻的探討。此時，先後又出版發行《藍茂傳》、《藍茂傳奇》、《藍茂詩詞新注》等書籍。嵩明縣還創作了花燈劇《藍止庵先生》，驅歌了他的生平事跡。

「藍公祠」也受到妥善的保護和維修。五十年代曾在祠內辦學，七十年代又做了工廠，八十年代初採工廠遷出，及時進行了維修。一九八三年一月雲南省人民政府公布「藍公祠」列入全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一九八五年成立「嵩明縣藍茂紀念館」。一九八六年十月七日富民地震，「藝公祠」受地震波之沖擊，牆體崩裂，椽子下塌。省、市、縣人民政府撥出專款，拆除舊祠，按原貌修復，歷時一年，于一九八九年以嶄新的面貌向世人開放。

明年是藍公誕生六百周年，紀念館已征地五畝准備擴建，塑藍公雕像，廣植《滇南本草》中所錄藥物于「藥圃」中。紀念活動也在籌備中，還創作了一個電視文學劇《藍茂傳奇》。該劇以明英宗正統年間三征麓川為背景，表現藍茂憂國憂民，不求聞達于世，只求濟世活人的精神，展示他在醫藥學、音韻學、文學戲劇、軍事等方面的成就，塑造一位布衣全才隱士的一生，留給後人難以忘懷的形象。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6期；民國85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