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變局顯現的治理困境

藺斯邦
看起來緬甸這個國家有機會走向民主、繁榮、穩定發展的憲政體制，以漸次改善民生，謀求國內和平，奠定國家長治久安的局面，大家都在樂觀其成之際，卻在 2 月 1 日傳來政局急遽變遷的消息，國家實質領導人翁山蘇姬(Aung… San… Sau… Kyi)、總統㝷敏(Win… Myint)等執政黨高層領導人被軟禁。隨後由國防軍總司令敏昂萊(Min… Aung… Hlaing)接掌國家大權，並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能一年，並承諾一年後重新舉行大選，要把政權交給勝選的政黨。軍方隨後發布的聲明表示:這次行動的原由是因為 2020 年 11 月 8 日的大選存在舞弊，政府又不願積極察明真相及作為情況下而採取的措施。選舉導致政局變遷
這次的政治變動，對緬甸自 2010 年再實施全國性選舉而產生的民主體制，可謂暫告一段落。從軍方的宣示看來，政治變動是依據憲法授權的「依法行政」。所稱謂的大選舞弊是指在查詢了 300 個鎮區的選票後，發現有 860 萬張選票存在舞弊的情況下，導致了政治危機，軍方及反對黨–聯邦鞏固與發展黨(Union…Solidality…and…DevelopmentParty)等希望能夠重新計票及延後新國會新會期的開議時間，以期能緩和爭議。但這一提議卻遭到執政的全國民主聯盟(National…League…for…Democracy)第二副主席左明貌(Zaw… Myint…Maung)質疑所謂的「政治危機」的含義?以及全國民主聯盟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苗紐(Myo…Nyunt)表明:「縱然有反對聲音要求召開會議協商，但作為獲勝的政黨，我們要根據人民的願望，依法而行」。這樣的回應，表明拒絕了軍方及反對黨的要求。在雙方互不妥協的情況下，2 月 1 日終於激發了這次的政治事件。這也是繼 1962 年、1988 年之後，再次發生的軍隊介入政治的重大事變!說來惋惜，民主政治本來就是得之不易的政治。假設:若當時政府能夠認真考慮反對黨及軍方的提議，相忍為國，並參考一般民主國家的作法，當競爭對手對選舉提出有舞弊疑慮的指控時，聘請雙方認可的公正人士，並在其見證下，用電視直播等方式，公開重新驗票，相信其結果將使任何一方都無話可說。若能如此，也許可以避免此次變局。另方面，對緬甸的選舉文化，也可以產生質的改善，成為東南亞推動民主政治的新新典範!… 舉足輕重的軍方
軍隊做為維護國家安全與穩定的重要組織，是任何國家少不了的重要政府結構部份。做為緬甸國防軍，其獨特的歷史文化背景，在方方面面的作用，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緬甸軍隊是翁山將軍於 1942 年始於創建緬甸獨立義勇軍，透過反英、反日的戰鬥，以協助推動從英國殖民者手中建構緬甸獨立的武裝組織，由於貢獻巨大，緬甸人民為尊崇其豐功偉績而尊稱為國父。緬甸自建軍以來，軍隊在歷史上先後受到英國、日本軍事教育的影響，同時也學習了美、俄、中共等的若干軍事技術，漸次發展為現在的國防軍。
緬甸自 1948 年獨立以後，由於緬共、各民族認為權益分配不公等因素，起而武裝抗爭，緬甸共產黨軍隊及各民族反抗軍與緬甸國防軍之間一打就是幾十年，緬共軍隊雖自 1980 代年後結束了武裝鬥爭，但各民族反抗軍似乎一代接一代，直到今天，武裝抗爭仍然持續進行，如克欽邦、撣邦、若開邦、佤邦等地區時有反抗軍與政府軍之間的戰鬥新聞刊登於媒體。然而儘管內戰不斷，緬甸國防軍卻能在內戰中不斷壯大，戰鬥人員由獨立初期的不到兩萬兵員，發展到今天號稱的 60 萬大軍，其中陸軍 45 萬、海軍 1.9 萬、空軍2.9 萬、邊防軍 1.5 萬。陸軍裝備包括炮兵、裝甲兵、防空兵等 10 個機械化師與資訊部隊，以及警察 7.2 萬人。另外，在國家政體結構方面，現行憲法規定，軍方對國會及地方議會有四分之一的任命權，同時掌控主導內政、國防、邊境事務等各部。修憲則必須國會四分之三高額門檻通過。因此，想要藉著修憲來改變政體，至為不易。同時，軍方對國家資源分配、經濟商貿的營運，都具有較大的影響力。因此，緬甸國防軍是一個具有政、軍、經的龐大、有力而又在各領域中深具舉足輕重影響力的組織。世事說來玄奇，翁山將軍當年鞠躬盡瘁，建軍建國的成果，如今卻成為㝷具女兒為了國事受盡煎熬的場域。其間表露出的人世滄桑變幻，也映照了政海浮沉、詭譎、與現實的面向!
強權競逐戰略利益
緬甸是東南亞大國，政局變動會引起各利益大國之間的關注。因為緬甸地緣戰略位置重要，成為各大國之間不得不爭之地。緬甸國土面積 67 萬 7 千平方公里，人口 5400 萬，東南亞各國的領土面積中僅次於印尼。它位於中南半島西部，北與中國大陸相連，西接印度、孟加拉，東與寮國、泰國交界，西南濱臨孟加拉灣及安達曼海，這樣的位置在美中較勁益趨激烈的當下，成為美國印太戰略圍堵中國大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也是中國大陸海上航行避開馬六甲海峽風險，由孟加拉灣的緬甸皎漂港，將資源運往中國大陸昆明的安全捷徑，或由中國大陸經由緬甸進出印度洋的要地，遂成為雙方圍堵、反圍堵較勁之地。在這樣的背景下，國際強權都顧慮到己方對緬甸的政治變動的施壓，會否讓這個國家完全倒向對手而不利於己方，這是在競逐者之間，都不願看到的結果，也都會優先從自身的利益觀點思考及落實，因此，如果寄望強權對軍政府發揮多大制裁效果，也許就不那麼實際了。若幸有大國願為調解，縱不能使雙方滿意，但也能接受的局面出現，就算是緬甸民眾之福了。
另從東南亞的政治文化看來，民主政治文化本就薄弱，民主基礎更談不上穩固。泰國軍方在 2014 年發動政變，主導政變的總理帕拉育執政至今。寮國和越南則為一黨專政。柬埔寨強人洪森透過鎮壓反對派的手段，他的政黨在 2018 年大選中取得國會全部席次。印尼、菲律賓和馬來西亞雖是民主國家，但民主的規範和價值似正逐步削弱中。由此看來，東南亞的民主，確是存在著亟需強化的空間!當然，當今民主的困境，不止存在於東南亞，即便民主文化與民主政治基礎鞏固如美國，也有川普總統煽動族群仇恨、民眾攻入美國國會等反人權、反民主的行為。
結語
緬甸的民主政治如有些國家一樣，並不順利，但緬甸人民對民主的追求，從這次廣泛、普遍而堅持的大規模的示威中，顯示民主已成深植在人民心中的巨大浪潮–認為是改善經濟、獲得國內和平之鑰。事實上，緬甸今天的關鍵問題的確是經濟民生、國內和平，以擺脫在東南亞經濟後段班的夢魘，以及一個和平的國內環境，兩者實為緬甸發展迫切之所需。就此而言，兩任十年的民選政府的表現，也許還差強人意，但從區域經濟比較上衡量，還是落於後段班，要努力的空間還是很大。至於國內和平曙光，似乎仍然㝷遠。
緬甸自獨立建國以來，不論是民選政府或軍政府，都想發展經濟、謀求國內和平，這樣的國家治理目標，至今進展甚微，相較於戰後的越南，雖歷經越法、越美、南北越等戰爭的摧殘，現在的經濟成就似乎也在緬甸之上，並且完全維繫了國內和平。這點更是歷經半世紀以上內戰而仍然在內戰中的緬甸，也許有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的借鏡之處。這樣看來，緬甸國家的治理，碓實處於治理不易的艱困環境中。軍方在這次取得執政後，承諾一年後重新舉行大選，並把政權交給勝選的政黨，顯示軍方再執政後仍然以民主為念，要還政於民，並提出要發展經濟、改善民生等主張。這是好事。我們祈願佛祖庇佑，早日使佛國人民步上平安、幸福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