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考可山
1 min read
作者/李崇文
我看過好幾篇對考可考牙山戰役的報導,但經我與參戰人員多次交談總覺得報導不夠真實,當然這不能怪作者的疏忽,因為他們不一定同本軍有很深的關係,在下係本軍退休官員,對一切情形,知之較詳,我覺得有再報導的必要,雖有點近於明日黃花之嫌,但這才對得起參戰官兵的辛勞,尤可安慰至今還未得火化超度的廿餘具骸骨,美中不足的是親身參戰的茂修兄及學淨弟等的文學修養都比我好,可惜他們無時間來寫。
苗共佔據考牙山約廿年之久,雖幾次情剿,終未將其消滅,又用修路辦法,想在考可考牙四週修好道路,將來運兵方便,可把苗共根城,但修路期間,苗共時向修路人員襲擊阻擾,幾百萬泰幣一部的修路機,常被苗共之火箭打爛,損失相當大,幾乎每天進展不到一百公尺,情形非常艱危。
在二五二四年二月以前,政府決定進剿考牙山苗共老巢,動用我軍,且指定陳茂修先生為領隊指揮官,楊國光先生為副指揮官,故於二月九日早上六時前,部隊由猛湯,密額出發到呂堪機場集中,共四○三人,由指揮部谷參謀長學淨率領,乘機八架次到彭世洛府之一個訓練基地集中待命,並接受裝備,以當時敵情,我方人數,似嫌太少,但因敵愾心強,我們並不怕什麼。
當時,我軍官兵伙食,每人每月只八十銖泰幣,恐怕是全世界最低的待遇,官兵老的老,小的小,且臉有菜色,尤其老的同平劇孔明空城外掃地那幾個老兵差不多,一般人看到我們隊伍的可憐相,會想到這樣的隊伍,如何能把考可山的強敵趕走,多少有點輕視的心,但我方官員,信心十足,理由是我們知道訓練苗共的祖師爺,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天神天將,同我們是一樣的人,而我們官兵的作戰素質,我們心知肚明,所謂好看的東西,不一定好吃,漂亮的女子,不一定是賢德的,自古來憑外貌取人是要不得的。
部隊由學淨兄先帶去,陳、楊兩君二月十四日才由清萊去清邁,此處值得提一筆,陳君早上在清萊家中等楊由(女夜)柿來,真不幸,楊副指揮官在(女夜)柿清萊間翻車,當楊到陳家時,滿臉血跡,陳內心想楊受此傷,如不能去就可以不去,而楊不以傷為慮,堅持同行,十四日仍到清邁,愛團體之心,由此可見。
二月十五號,陳、楊兩君到清邁(○四)指揮部,隨(○四)指揮官及其參戰人員同到彭世洛府,休息一小時後,有一中校傘兵營長通知,隊伍五十人一組的編了四組,一百八十多人的編了一組,但無預備隊的設置,在我國兵法及世界各國使用部隊之原則,多留置三分之一的部隊作預備隊,作機動使用,以防發生突然的情況,但傘兵營長言,這是上級決定,不可更改,蓋軍事學無博士,勝的不合兵法也合了,敗的有什麼理由也無用,此次總算打勝了,誰又敢一百不合兵法,我揣摩傘兵營長的心,以為我方人數太少,如再留部份作預備隊,攻擊力量太少了,孤注一擲,有點排九戰術的樣兒;記得四十多年前雲南健兒在台兒莊同日寇作戰,正午有日本小太陽標誌的小飛機八十多架,向我陣地轟炸,當時我方指揮官為張沖,他下令吹衝鋒號,整個部隊衝到日本陣地,使那八十多架日本飛機弄不清誰是敵人?誰是友軍,盤旋一小時只得飛走了,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戰術的最高表現,想不到四十年後的今天,又有人採用了。
部隊在彭世洛休息準備了一段時間,主要是等待友軍,這當中,陳指揮官曾向官兵訓話,因為去的官兵,係由三五兩軍各抽調一部,而中國部隊,有時會有一種不好的習性,指揮者偏心;少用自己的部隊,多犧牲他人的部隊,陳君除鼓勵士氣,抱定犧牲決心,保衛泰國錦繡河山,以報 皇上卅多年來對我們的福蔭外,他本人保證對任何單位公平,對任何人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以他平時為人,取得大家信仰,到戰爭結束成了想不到的公平。
地形:考可山頂,泰軍已佔領,但考可山南面尚未收復,考可南之高點叫考牙山,內分上下考牙,考可南約三公里之高點叫上考牙,上考牙再南之高點叫下考牙,下考牙比上考牙高,敵主力亦在此,山上竹本不多,多長三四公尺高的怪草,人畜均難通過,形成易守難攻之地。
考牙戰役,泰方前敵指揮是拉弄少將,現第一軍長披集中將為副指揮官兼參謀長(○四)指揮官八撒,現黑獅隊駐泰北團長阿倫為作戰處長。
傘兵營長規定五十人一組的組長是李樹榮、思全章、李永富、李德勛、吳榮昌和段國相,正副指揮官統率的人數是一八三人。
陳指揮官,望穿秋水,友軍仍不見到來,二月廿四日,他請李如構先生同他坐直升機,在考牙上空中偵察,被敵射擊,飛機為避免危險,只有漸次飛高,在上空轉了六轉,因草太深,看不出什麼情形,偵察的目的,想把上下考牙山中間鞍部地形弄明白,甚至想先切斷敵之交通,但空中偵察,得不到效果,改由陸地去偵察,由一嚮導帶路,但他把路帶錯,致使偵察路線之人,迷入敵防線,幾乎退不出來,好得泰國一空軍軍官正在空中飛行,用報話機請他向敵轟炸,以使偵察路線者得突出包圍,伊答應支援但他的飛機的油只夠飛一個鐘頭,但有另一架機可飛二小時,可以來支援,經三小時的轟炸,把這些人救出來了,所以說協調,連絡,支援,在戰爭中是何等的重要。
上下考牙山,敵人的工事做得相當的好,竹籤,鐵絲網及其他障礙物應有盡有,所以過去其他單位多次攻擊考牙山,不但傷亡很大,且一點效果也沒有。
久等友軍不至,而前方指輝的披集將軍又一再促催,要早日開始攻擊,弄到無法延時等友軍,所以決定三月四號早六時開始,分二路向上下考牙之敵,同時攻擊……
一路由李樹榮,李德勛率領攻上考牙,因李樹榮出發時間慢半小時,陳先生對李責罵,並嚴令如該日打不下考牙,一定重罰,所以李部攻得最力,陳對李如此嚴厲,因李同陳時間很久,部隊待人,平時親如手足,處處施恩,所以必要時用威才會生效,當李部猛攻時,駐考可山上之泰炮兵支援得根好,李部到達敵陣地前,發覺敵陣地有一死角可利用,命到死角人員停於死角內,養精蓄銳,俟後續人員通通到達死角時,全體集中火力,向敵陣地猛衝,敵百密一疏,料不到敵人會同岩羊一樣從懸岩上下來,除逃跑而外,已無其他辦法,所以自古來之戰爭,除勝方需有勝的條件外,主要勝於敵人之錯誤中,敵人退出陣地不久,敵又集中火力反撲,李部又把敵擊退,把泰國旗升起來,同時修理工事,砍開射界,固守起來,上考牙算完全收復,當時發覺敵人訓練有素因暴露於距陣地較遠之傷亡人員,敵還派人在較遠的掩蔽地監視,到夜間把人槍抬走,不丟傷亡官兵,不丟武器的部隊,平時須經相當訓練,才有此表現。
另一路吳榮昌,段國相雨君所率,亦於四號晨進攻(下考牙之敵)但未攻下,形成一種相持局面,但到六號早上敵集結主力,向吳,段部猛烈反擊,致使我傷亡卅多人,且我方攻上去之官兵,都位於敵輕武器射程之內,如不暫退一步,傷亡會更大,所以陳指揮官衡量情勢,令吳,段部後撤一步,各挖掩體固守,待機再攻,到七號早晨,令其再攻,但該部官兵已二日不得飲水吃飯,已無力行動,後由後方找糯米飯及食水用飛機空投,因草太深,地形狹小,根本得不到空投之物,士兵找芭蕉心充饑,扭芭蕉水及自己的小便吃,到八號早,已經看清楚,不把下考牙敵趕走,無法解決飲食問題,且軍人不能說餓肚就不打仗,於是重新作攻擊部署:特抽派一五○人組,向右側鑽繞到敵後,左(側係懸岩,無法繞)至右側部隊到敵後集中火力,向敵後猛攻,上考牙我砲兵亦用排砲猛轟敵陣地,地面我軍正面猛攻,使敵人感到前後及空中都被攻擊,在此情形之下,堅守廿年之陣地,不得不忍痛放棄,三月八日是他們永遠難忘的日子。
下考牙敵趕走後,先升國旗,部隊即行修理敵工事固守,把四周深草砍的砍,燒的燒,地面士兵在燒,空中由飛機投下汽油漿彈燃燒,射界開濶,可以接近不易接近陣地。
這次我軍打考牙,對傷亡官兵的處理,同一般的處理有點不同,一般處理,傷亡官員,都向後送,醫治,安埋,這次因戰鬪人員太少,為顧及戰果計,除傷者後送外亡者原地挖一坑安埋,所以考牙打下至今,已經三易寒暑,考牙已成,觀光區日漸繫榮,但我們還有廿餘具屍骨,散於荒野,碧血丹心,思之愧對英靈,陳、楊兩君對此事,耿耿於懷,時刻動腦筋,如何弄點錢,去收化那些骸骨以慰英靈。
在戰爭期間,於苗共控制區之金差村,抓來三男三女,陳指揮官派劉安發到隆塞去買些衣服給他們,也給了他們幾百塊錢,收買他們的心,他們說:在二月份他們就知道我們會進攻他們,所以他們的男女,十四歲以上的都拿槍,總數約兩千人,他們有一小型練訓中心,天天訓練,他們的小兵工廠,會修槍械造子彈,手榴彈和地雷等,天天開工,他們的小型醫院,也加病床,男女少年兵,日夜巡察,各處警戒。
參戰官兵,一個月未得洗臉,洗澡更不必言,只下雨時,用雨水抹過一次臉,餓過好幾天。
這次戰爭的勝利,有下面幾點因素:
一、皇上及秉院長親到前方,鼓舞士氣。
二、三五兩軍軍長李文煥及雷雨田兩將軍,用報話機指示作戰原則,陳先生在前方齊導執行,我全體官兵,感到妻室兒女都在泰國,卅多年來蒙皇上福蔭,政府輔導就業,苗共盤據我錦繡河山,這是報國的好機會,大家有即使戰至最後一人,我們也要將苗共趕走的決心!
三、泰方各級參戰長官,命令空軍及砲兵對我支援得很好。
四、陳先生向與泰方,處得水乳交融,所以各方面配合得很好。
五、命令貫澈。
六、行動周密。
七、攻擊時巧用特殊地形。
現在來談談陳茂修先生說的公平,此戰役共陣亡廿六人,三五軍各十三人,傷五十六人,各軍廿八人,眼打瞎了各軍一人,鋸腿的各軍一人,送曼谷醫院十四人,各軍七人,在中外戰史上,從未有這種公平奇蹟,人不會做得這樣巧,這是上帝的傑作!
照兵法原則,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我們以敵五分之一的兵力,趕走兩千苗共,創造了軍事奇蹟,除霑 皇上福恩外,這也是上帝的傑作!
作戰期間,參戰人員每人每天得到國家卅六銖的津貼團體和個人得到獎狀和獎牌,回到清萊機場,得到凱旋式的歡迎,我們的頭顱不白拋,鮮血臭汗不白流,我們得報答國家。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十五期;民國74年12月25日出版】
Powered by BetterDocs
留下一個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