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雙版納擺夷的政治與婚喪禮俗

馬維忠
西雙版納，是擺夷語，“西”是十，“雙”是二，“版”是千，“納”是田，意即十二千稻田，或一萬二千稻田，漢人稱它為十二版納。它位於雲南的南部，與緬甸的南珊邦為鄰，離景棟約四十五英里，惟不通汽車，馱馬須兩天可達。思普邊區的土產都由西雙版納的孟海(即佛海縣)，運往景棟，經泰國輸往外洋，而舶來品則都由景棟運往孟海，分輸各地，故在中緬邊區經商的兩廣人，叫景棟為思普區的香港。
一、西雙版納擺夷的政治
西雙版納的居民，百分八十都是擺夷(傣族)，在過去本是一個半獨立的小王國，政府屬貴族民主制，它的官階，可分為五等，最高叫做“松烈扒柄召 “或叫“召偏令”，人民都叫做… “召法令”，意即“天王”，次則“召”，以子弟分封之，像我國西周初年所封的諸候，這就是現在的土司，再次叫 “扒”，“魚乍”，最下叫“線”，好像我國過去的甲長。
宣慰使的下面，有一個司廓，漢人譯為議事庭，為西雙版納的最高政事機關，議事庭由宣慰使直轄各重要的大“頭人”(即高級貴族)組成的，而開會時，宣慰使不得列席，凡有全體性質的軍務和外交，都由議事庭討論。議案的通過，不採取多數壓倒少數，而須全體贊同。已成立的議案，又須多數小頭人
(即低級貴族)的贊成，方能呈交宣慰使執行。在議事庭下，置有“召景哈”、 “都龍稿”、“都龍杯郎浪漫空”及“都龍懷郎壯王”，四員。“召景哈”，對內管理庭務，對外代表宣慰使執行議案，執行議案的過程中，如有錯誤，都由“召景哈”負責。宣慰使若英王然，是沒有“錯”的。“都龍稿”則管理民政，在“召景哈”與“都龍稿”的下面，則設有管理文書的“都龍那加”，“管理宣慰司署“都龍那允”，管理宣慰街道的“都龍那戛”，管理樂器的“都龍那賀”，管理舞蹈的“都龍那匾”，管理交通的“都龍那枉(管車)”，“都龍那莪”(管橋)”，“都龍那掌”(管象)，(原載1951年4月29日新仰光報)
二、擺夷的婚制和婚禮
香的金樹花，獻在龕桌上;思想同你去，同你在一處，
青眼啊!女郎，插在你髻上。我倆的愛情，是內心的結合，
我為你顛倒，我為你思想;不是空口欺誑，啊!可愛的女郎。…
十二版納是位於我國雲南省的南部，和緬甸的南珊邦為鄰。南北長 520 華裡，(北緯21度1分至2度5分)東西寬760華裡，(東經99度5分至 102 度 1 分)面積約 10 萬餘平方華裡，占雲南全省面積 10 分之 1，約與荷蘭本土土地相等，惟人口僅有 17 萬餘人。平均每平方華裡不及 2 人。它的土地，分屬於車裡、佛海、南嶠(今名景洪、猛海、猛遮)、甯江(今名猛往)、猛臘、鎮越(今名易武)等縣。擺夷的婚制，貴族和平民，完全不同。貴族是男娶女嫁，和漢人相仿;平民則多為贅婚，系“從婦居制”。因貴族和平民的階層很嚴，所以平民不可以娶貴族的女子為妻，而貴族則可以任意納平民的女子為妾，惟不得為正室。貴族女子的婚姻，都由父母作主，不能自由，因此，怨偶很多，且一夫多妻，屢有夫婦失和，致發生械鬥，禍及地方者。平民男女婚姻，絕對自由，而女子經濟，也能獨立，且都贅婿，男子反多依靠女子，故平民頗少一夫多妻者，而婚姻糾紛也很少。貴族和平民的婚制雖異，但婚禮則相同，不過豐嗇稍殊罷了。
車裡歷代宣慰司的公主出嫁是這樣的:事先由雙方家長代訂婚，擇期後，就由新郎率大批隨從來到女家迎親，女家須先擇附近地點，新建茅屋數間，作為招待之所，新房也設在這裡。行禮這一天，禮堂就設在宣慰司署內，把裝奩及親友贈送的禮物，都分陳在兩旁，中央席地置錦褥兩個，宣慰和長親席，設高座于上方，其它親友各大小頭目，都席地分座四周。其裝奩有衣服，面盆、痰盂、飯盒、檳榔盒、水壺等，均為銀制;另有銀冠一頂，銀鞋一雙，系宣慰議事庭所備的奩物，表示宣慰的公主才能有，其它貴族之女不能使用。禮堂佈置完畢，就派大頭目數人往迎，新郎就偕同青年有勇力的同伴，步行前來。此時女家親屬即邀約男女數十百人，分駐於頭，二、三門，並多備糯米酒，男女各帶酒碗一個，新郎到達後，即先勸酒，如能飲的，就可飲完過關，倘新郎不能飲而善詞令的，即互相巧辯，辯又失敗，則男女圍攻灌酒，此時隨同的武勇同伴，即護送新郎闖關，雙方有因此而毆傷者。如此通過三關後，新郎或玉山已頹，翩翩欲仙，或滿身酒浸，狼狽不堪。眾擁至禮堂，新郎與新娘雙方坐於預設的錦褥上，先由禮生贊吉語，再由家長賜訓。然後，各長親、友好、大小頭目等，依次到新郎新娘前，祝以吉語，並將白線分拴於新夫婦左右手腕上。
這種禮節，最為隆重，名叫“拴線”意謂能得眾人賜福，使新夫婦白頭偕老， “栓線”即畢，婚禮告成。俟喜宴席散，即送新郎新娘同歸，滿月後，就同回男家拜見翁姑。到家三天，新娘也當親身治饌奉承翁姑，也像漢俗:“三日入廚下”的古禮。
以上所述，系貴族的婚禮，至於平民，雖實行贅婚(夷稱召魁)，但婚禮也相同，都須由各親友“拴線”。婚禮完畢，男子即從女子居。也有男女戀愛後，雙方因家庭環境關係，或父母年老並無兄弟姊妹，可預約入贅時間久暫，或即協議雙方父母都同居一處的。現在車裡、佛海、鎮越、六順等縣，因漢人漸多，也有娶夷女為妻者。其入贅的，仍如土俗。如迎娶者，是男家于新娘回門之日，須分贈女家親屬喜銀，有耗至半開洋數百元者，此項喜銀，須雙方記清數目，倘以後有離婚之事時，則女家須將此項喜銀加倍賠還男方，每因此而不敢相離者，這也是預防無故離婚的一個方法。
貴族女子，因婚姻不能自由，常因此引起家庭糾紛較多，平民男女既自由戀愛，也可自由離婚，糾紛較少，故離婚二三次者，極為平常。如男女雙方都同意離婚時，只要奉敬臘條一對與其本管的頭目，就可代其宣告離婚。按臘條乃敬佛所用，凡敬獻尊長，也用臘條，為其表示最尊敬的禮節。其俗雖戀愛自由，但女子仍重貞操，淫亂的，也不多見。其戀愛的經過，也有相當時期，並非見面一次，就能結婚的。其所立男女社交各項法則，也都很良好。如每年各種祭節時的歌舞，插秧時的和唱，及平日販賣果酒和晨春夜訪時，都為男女社交的場所。凡男子前往女子處談話，和唱等，擺夷話叫做“約騷”。前思普沿邊總局總辦柯樹勳… 先生曾做了一首詩來形容它:“春心脈脈夜迢迢，笑語樓頭兩意調;郎本癡情妾少艾，莫教辜負此良宵”。其立法既好，而又切合實際，性情純合，故很少有情妒奸殺的事件發生。由此可知十二版納擺夷的良善婚俗，實有可取的地方。今仍有鄙視其野蠻婚俗者，乃未加深究，不諳實在情形的言論。擺彝自命“泰伊”意即和平自由的民族，確可當之毫無愧色。
三、泰勒兄弟民族喪葬
泰勒是夷語，意即居在水邊的自由民族，俗名叫做擺夷，這就是我國古書上所謂的僰(po)人。他是屬於蒙古利亞種東南亞支的泰伊族，居住在雲南的西部、南部，和緬甸、泰國、老撾北部平原上的江河或溪流旁邊，因其男女每天都喜歡在清流裡裸體洗澡，故居住在那裡的漢人，就稱他們“水擺夷”。
泰勒兄弟族的喪葬禮節，土司貴族和平民，因階級森嚴，故禮制原有很嚴格的規定。自歐風東來及祖國大陸全部解放，已逐漸更改，視家的有無而定。貴族和富有的，仍沿用棺木葬殮，停柩在堂，各親友都贈送紙樹銀花，前來祭吊，和漢俗相同。不過富有的平民，停屍室內，至多十五日，貴族則可至一年半載不等，並得請和尚在家念經。惟若死於傣曆十五、三十兩日者，則無論貧富貴賤，都須即日移出埋葬，不能過夜，蓋此兩日，為一般人民的出喪期。也是大不吉祥的日子，其死於“豪瓦薩”期間者，也是如此。又在堂前，須把死者生前自幼及老所穿著的衣飾，全數懸掛兩旁，意謂不但死者可以就近取用，而且彰顯他生前的闊綽，故男女衣飾，在生前雖有破舊的衣服從不輕易給與他人。因此，每有到邊界考察者，雖出重價，也不易購買，但如能以漢人的衣服去交換，則易達目的。至喪服，很簡單，為子、婦者，只在頭巾上系白布小條二 ~ 三天罷了。惟在死亡時，無論平民貴族，都須先至緬寺“膽”佛，為死者祈禱，然後方能出喪。“膽”是夷語，意進貢或奉獻，富者“膽”以象、馬、金、珠，事後以十分之二的代價，向緬寺長老贖回，貧者“膽”以紙花、臘條、果物。
出喪的一天，親友都來送喪，如漢俗的執拂，倘是高級的官家(貴族)或最尊的僧侶，則用喪車 . 孝眷都坐在柩車四周，由人力前後推挽，沿途歌唱㝷喊 , 鈸聲、鼓聲及爆竹聲，震耳欲聾;待至葬地，始暫行停止。至平民的喪禮，大略相同，不過較為簡單罷了。
他們的葬禮，分為火喪、土葬、水葬、天葬四種。火葬為最貴，須官家、貴族、僧侶及大頭人，始能舉行，且費事較多，法以屍身用薄棺盛殮後，送葬所，停棺於預先堆好的柴上，由僧侶誦經，率領親屬繞棺三匝，就由大和尚舉火，待柴盡骨焦，用瓷罐或瓦罐存骨灰，不認山向，不擇日子，立刻就葬在焚屍的地方。次為土葬，貧富都用。有錢的人，乃用木棺，惟都用薄的，並沒有內地漢人的貴重;沒有錢的人，就用竹子裹身，葬在他們的公墓上。公墓每寨留有一定的地點，官、民、僧侶，各在一個地方。遠地方叫做“壟”，漢人通常叫它做“壟山”或“壟林”。“壟”是夷語，意思就是“鬼”，因四周多種植柏樹，故有的漢人就叫它為“鬼林”。葬時，先由人以生雞蛋一枚，用左手於空地拋之，隨拋隨祝，從雞蛋觸破之處，作壙埋葬。葬只是淺埋，不壘埋，只用竹籬圍繞，並用一紙傘插在葬頂;不碑不碣，死者家屬也不去祭掃，平時去官緬寺或民緬寺內祭拜，因他們迷信凡人死了，都進“緬寺”，每年祭奠一次或數次，或多次。距南珊邦屬景棟之北百 162 公里的孟海，則實行三年一小祭，九年一大祭，祭期四十天，期間禁婚娶屠宰，忌入山林川澤，禁放雞犬，牛馬，斷絕交通，互相不准來往，如有不知或膽敢冒犯，則必將闖祭的生人殺死以獻鬼。今以漢人雜居其間過多，很不容易禁行，故這風俗，正在逐漸湮滅中。漢人叫它“祭壟”，泰勒叫它“靈披”意即養親圖報。再次為水葬，凡窮人之無財力者或被人盜殺，或小兒夭亡或死於天花疫病，概行水葬。水葬時將死者衣服剝去，赤身裸體，拋入大江流中，任他漂泊浮沉，葬身魚腹。至於天葬，須有死者遺囑，方可舉行。中以火葬最為安全，衛生，而水葬為危險，若上游天花時疫，死亡枕籍，而下游也往往發生同樣情形，這就是實行水葬的結果，今邊境外尚用此法，我國境內自解放後，水葬，已不再舉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