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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昭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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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申慶壁

過昭通訪漢碑──第一石

〈方出故鄉境 又想何日回〉

我十六歲那年,離開鎮雄故鄉,步行廿一天到昆明上學,對故鄉的過去,知道的很少。廿三年到江南,有人聽說來自雲南時,會接一句「天那邊」,熟悉的朋友,則補一句「南蠻地方」。七十九年回來探親,著眼在經濟的發展,八十年再回時,決定暸解一點地方的往事,歸告子孫,決繞道昭通回台。

依照歷史的記載:漢武帝元光五年(公元前一三○年)派唐蒙修南夷道,由 道(四川宜賓)通南廣(鎮雄)、平夷(貴州畢節)、漢陽(赫章、威寧)與牂牁河(南盤江)。接元光六年(公元前一二九年)鎮雄沿途置郵亭,這次回鎮雄,有部分是經南夷古官道。

十月廿一日晨十時離賓館,出東門經莊家子向西南行。離城四公里,為舊府,在長路灣有漢墓二,民國六九年(一九八○)九月鎮雄縣文化館曾發掘一所,得漢磚若干、陶俑十件、頭像十件、朱雀頭部三個、墨陶骨灰盒一、青銅羹匙一、白陶圓鏡一、陶狗頭一、陶俑手一、腳二、陶俑馬靴八,是鎮雄一大歷史古墓,另一墓距此不遠,將作重點保護,據熟悉鎮雄歷史者言,古墓還不少,只因保護不周,多數已毀,明載縣誌者亦無蹤蹟。此外出土的古物,早於此一時期的,有新石器時期的石斧、西周的青銅斧等。

十一時許到車屯,過翟底河,也稱苴蚪河,屬於烏江水系,源出於貴州赫章縣的古牛車山箐。十一時十五分,出雲南境,界碑上刻著「歡迎你再來雲南」,這是我一生中第四次離開鎮雄,回首東北方凝視,心中不免酸楚。想想準備離開賓館時,弟妹及親友們諄囑的言語,無言的盼望,曾許下將六個子女,一一帶回的諾言,竟不知如何實踐?何時再從這裡出進?

〈赫章威寧道中 嵐霧晴迷客子〉

離開雲南境界,有好幾塊石頭堵住路中,我們是掀開石頭,才進入則章珼的,這裡屬於貴州省赫章縣,從此地起,車一直是蜿蜓上行,十一時五十五分,到我上車來時,座車被貨車撞的地方一姑基,特停車指與時勻等看,並攝影留念,下午一點五十五分到達赫章,從鎮雄來此,計七十二公里。

赫章也是南夷道經過的地方,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在可樂鎮發現了一個西漢「傳舍鐵爐」,上刻「武陽傳舍比二」的銘文,是專供武陽群治武陽傳舍的信使,用於旅途的炊具。

赫章在秦時置漢陽縣,清時屬威寧府,民初屬威寧縣,民國卅年始設縣。現在總面積三、二四三平分公里,總人口四十餘萬。境內的少數民族有彝、苗、布依,回等約佔百分之廿一,鄉在近九十鄉鎮中,有民族鄉廿八個。

下午五時許到達威寧,今天一開始就是在泥濘的道上,到此略乾。赫章位於滇東高原與黔中高原的過渡地帶,縣境屬高原中峽谷地貌。威寧則位於雲貴高原的東延部分,地勢從東南向西北平緩抬升,形成較寬闊的高山平原,鎮、赫、威一帶地形特殊,氣候也與他處不同。明楊慎曾有烏撒喜晴一詩說:

易見黃河清,難逢烏撒晴。

陰霾既已豁,險道況復平。

蜀日杳千里,滇雲憶十程。

江花與江草,異國看春生。

今天所經之處,都是秋以後,尚未翻土,所見的都是一片枯乾的玉蜀黍,而不是「江花與江草」。

至於這一帶的路況,明代的萬士和(曾為按察副史)曾有一烏撒道中的討,描述得有幾分相像,原詩云:

地當高處風隨轉,雲到窮時路更賒。

夏半火刀方布種,晚來牛馬不歸家。

瘴煙寒鎮蠻村樹,嵐霧晴迷客子槎。

干羽未能馴鬼國,祇貪關市中鹽茶。

「刀耕火種」幼時還親見,現童山濯濯,想與「牛馬不歸家」都成陳跡了。只隱約在六、七十歲老人的記憶中出現。

現在的威寧,總面積六、二九五平方公里,總人口八十餘萬,少數民族有彝、回、苗、布依等族,約佔百分之二十五,故為「彝族、回族、萵族自治縣」。

在威寧地下發掘出與他處不同的古物:西南師大歷史系藏有彝文印章,獲自威寧原夜郎旁小邑墓中,是漢朝頒發給當地土著頭目的,印章文字的漢義是「印章交『以諾』用」……彝語稱「夜郎」為「以拉」「以諾」。此外文物考古也有新的發現,民國六十八年(一九七九)縣文化館,發掘了威寧中水漢墓群,出土的有青銅、玉、鐵、陶等器達五百餘件。其年代上至戰國晚期,下至東漢初。特別是陶器上的五十二個刻劃符號,則是首次發現,近年天在東山草海一帶發現一處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址,對研究遠古人類,提供了新線索。

〈鳳池書院滇中第一石〉

為了趕路沒有進入威寧縣城,向東北方向前進,路尚乾燥,到達昭通邊界,已八時許,到市區已九時許矣。地區統戰部長段復華,地區台辦主任孔令文來照料,至昭通賓館住定後,復招待晚餐,真過意不去。

廿二日晨九時昭通地區專員公署,特為舉辦一次座談會,由袁副專員主持,所屬各局處會主管或副主管及區政協負責人參加。文化局是副局長謝崇琨與會,對地區的政經文教部分別簡報,十一時才結束。

昭通地區轄昭通市及魯甸、巧家、鹽津、大關、永善、綏江、鎮雄、彝良、威信、水富等十縣,總面積二三‧○二一平方公里,總人口四、一二六、四二一人(截至一九八八年止)。地處雲南、貴州、四川三省的結合部分。自秦漢開道置郡至民國肇造,昭通都是內通中原,外連西南絲路的樞紐。明言之古代是東控自 道經南廣、平夷達北盤江的南夷道;西控經西昌入雲南的清溪道,處於重要的戰略地位,素有「鎖鑰南滇,咽喉西蜀」之譽。現在仍是三省重要物資集散地之一。

午飯後段部長引導我們乘車環遊昭通市區後,即往觀滇中第一石──漢孟孝琚碑。這碑是清光緒廿七年(一九○一年)出土於昭通秉南鄉白泥井,現保存在懷遠街的第三中學,原鳳池書院的漢碑亭內,亭是前雲南省主席龍雲捐建。

孝琚其字,名廣宗,後改璇,碑又稱「孟璇碑」、「孟廣宗碑」。現存孟孝琚碑,上部斷失三分之一,高一‧四公尺,寬一公尺。字為隸書直寫,共十五行,其第十三行,因上截已失,全空。有字者十四行,行存廿一字(其中第五、第十四、第十五行,依序存三、十六、十字)其內容述孝琚武陽令子,「十二隨官受韓詩,兼運孝經二卷,博覽『群書』。」改名孟璇,先聘「蜀郡何彥珍女」,未娶夭亡於武陽,其父下屬,刻此碑送孝瑭歸葬「朱提祖瑩」,以紀念死者,安慰親屬。就文分析,在現存二百六十字中,前五行敘孝琚生世,第六至十一行為四言誄語,第十二、第十三兩行為七言,末兩行為題名,碑下方為龜蛇圖案,兩旁刻龍虎浮雕。

在現存文中,只有「丙申月建臨卯」、「十月癸卯起攢」、「十一月乙卯平下」等句,推其年代的學者,有六種不同的說法,最早為東漢建武十二年(公元三六年),最晚為建安廿五年(公元二一六年),昭通謝飲澗,斷為東漢桓帝永壽三年(公元一五七年),並補上所失八十八字,厥功至大。

至於此碑的價值,學者評價極高,羅振玉認為:「西漢石刻,世傳甚稀;此碑晚出,與麃先禹石刻,南北對峙,可謂海內有數瑰寶」。梁啟超評為「西京石刻傳者不過四、五,此碑存二百六十,遠非趙王上壽五鳳泮池可比,真稀世之寶也」。章太炎兼就事論說:「夫牂牁、越雋、益州皆初郡,而鄉有經儒刻石之文,雅馴如齊魯」。袁嘉穀說是「滇中第一石」。

湖南善化黃膺曾撰文考證,並以詩詠其所見云:

爨碑晉宋耀南滇,隸古還搜炎漢先。

袝莽起攅宗法孝,故書窆下禮家遷。

遺文半越三千歲,建武重擁十二年。

不是輔謀為主記,葩經何自識新傳。

我書道不精,金石之學更是外行,專誠前往旁觀,實由於此碑是我滇文明的象徵,復得謝崇琨先生賜漢孟孝琚碑,附有所著孟教琚碑書法管窺,詳究原委,得知大略,獲益頗多。

觸景難免情生,青年步行至昆明上學,曾經過昭通三次,長途跋涉,昭通是休息站,多則三日,最少一日,結伴同行,到此自然到處走走。記得清謝文翅鳳池書院感舊詩是:

染翰池頭事已非,程門雪夜記樞衣。

令感化鶴來歸早,士稚聞雞志願違。

同學少年餘碩果,橫經舊舍種薔薇。

陽春一曲今誰和,大息當前燕子飛。

兩次回鎮雄,當年結伴同經昭通的,未遇一人,今日重臨,細味此詩不禁唏噓!

……刊於今日中國二七四期

滇川黔交通樞紐──昭通的今昔

〈昭通地區文化資源豐富〉

鑑於台灣海峽兩岸的溝通、文化交流,最為重要。因此,這一次回鄉的行動,較偏重於文教訪問。照中共的政治區劃,我的家鄉鎮雄縣,是屬於昭通地區,地區的專員公署所在地,是昭通市。這裡向來是滇東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因此在短促的時間中,仍有昭通之行。

段復華先生,為便於我們瞭解昭通的政經文教情況,曾邀請地區政經文教界的負責人座談。為我們簡報地區文化發展的,是地區文化局副局長謝崇琨先生。

從謝先生的簡報中,知道昭通是一文化資源,很豐富的地方。全區已發現新石器時代遺址二十多處,出土具東南沿海文化特點的有段石錛;有氏羌文化特點的磨光和夾沙黑陶;有中原文化特點的半地穴式房墓和長頸尖底瓶,這些發現,可以推測當時就與中原、西北、東南沿海有聯繫,據分析是新石器時代晚期的文化遺存。

再向前看:在昭通市郊過山洞,出土了一枚十萬年前的人牙化石,鑑定為「早期智人化石」,稱為「昭通人」,這說明昭通是人類起源和發展的重要地區之一。

往後看:戰國、西漢時代,昭通區已進入了青銅文化的鼎盛時期。本區的鎮雄、巧家、水富、魯甸等縣,都發現這一時期的文化遺蹟。而在昭通壩子周圍,這一時期的古墓群就有四處。已發掘的灑漁營盤村古墓群,在一千二百平方公尺內,就有墓莽一百六十個,出土陶、銅器八百餘件。都是東西向的長方形豎內土坑墓地。學者就墓中發現的銅印,及出土的陶、銅器物比較析分,與「鎮」和「夜郎」文化,有相似處;但也有不同處,是一種土著的民族文化。若按史記西南夷傳所說:「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加以衡量,應該是「靡莫之屬」的民族文化。我中原文化,也是在這一段時期,由植根發榮,進而開化結果,這與它的地理位置有很大的關係。

〈昭通滇川黔的交通樞紐〉

從地理的位置看:昭通市位於雲南的東北部。區內雖是重山間阻,複水橫流,關隘四塞,形勢險要。但地處雲貴川三省的結合部,一直是雲南溝通中原的交通樞紐,素有「鎖鑰南滇,咽喉西蜀」的美稱。更由於雲南的東南與泰國、高棉、寮國、越南接壤;西南與緬甸為鄰,越緬甸、西藏可到印度。而昭通成為開闢西南絲路的先遣站。史記西南夷傳曾云:「及元狩元年,博望候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見蜀布、邛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入市』。於是天子乃令王然于、柏始昌、呂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嘗羌乃留」。(按身毒即印度)具見西南絲路,係先從民間開始的。昭通的文化資源豐富,與交通開闢自然有關。

由於地理上的優勢,昭通向來是中原經四川進雲南的重要通道將來也應從這一方面發展。在過去昭通是必經的路線,計有:秦漢時的「南夷道」(五尺道),漢晉時的(朱湜道),唐時的(石門關道),元、明、清的「混宜線」。

漢武帝時通過往越南的「南夷道」,漢、晉及唐稱「牂牁江道」,元、明、清發展為「昆貴線」和「昆瀘線」。

南宋時興起來的「邕州博馬道」,其路線經過昭通者有二:一是由滇池地區往東北,過會澤、昭通、大關、鹽津而入宜賓;一由昭通、威寧、水城、安順,然後循北盤江,進廣西,再自紅水河航行到桂平,由潯江經梧州,入廣東西江而至廣州。

元、明、清三代各路驛站,在雲南境內的交通要道設了七十八個站(馬站七十四、水站四)多數是沿古道設置的。

我的故鄉鎮雄縣,在西漢時為南廣縣。在古時的交通,是屬於「南夷道」系統。元代馬可波羅,由大都(北京)循驛路經川南會理鹽源一帶,至今昆明;再西行經大理、保山至緬甸。從緬甸再轉回時;係經由今紅河州北上,到昆明,由昭通過鎮雄,至宜賓,再回北京。在馬可波羅的遊記中,稱我鎮雄的這一帶為「禿落蠻」州。

目前經昭通的公路,是滇川公路,起自昆明,經尋甸、東川、昭通、鹽津至宜賓,全長七百六十二公里。而川滇東路,則起於昆明,經曲靖、宣威、威寧、赫章、畢節、赤水以入川至瀘州、昭通有路通威寧以連繫。鐵路尚未至昭通境。至於空運,原有飛機,現正擴修中,聞將於兩年內通航。希望不要再延展。

〈馬幫是特有的貨運組織〉

馬幫是雲南特有的貨運組織,以騾、馬為重要的交通工具,而加以集體化,大約是公元四世紀(南北朝時代)開始,一直風行至中華民國初年。活動的範圍,包括雲、貴、康、藏區域,並擴及附近的緬甸、四川、廣西等地。馬幫的組成分子,係由同道經營的朋友、親戚、鄰里為幫友,組織起來,互相照顧,對外合為一體,對內分工合作。

馬幫的組織,有掌幫、有鍋頭、有班、有把,每四匹馬或騾,編為一把,由一位趕馬人照顧。六把以上為一班。鍋頭是馬幫中的基本單位。不管人馬多少,共同組成一伙食單位,領導人通常為趕馬的老板。掌幫的全體的統領,也有稱為總鍋頭的,由鍋頭中公推一位資深而負眾望的人,義務領導全幫,執行議定事項,排難解紛,處理偶發事件。尖哨為馬幫行進手的前導,負責路況觀察,地形識別,安全防護,明瞭前途狀況,傳遞消息,如軍中的斥候兵。馬也有馬頭,普通的是「頭騾」裝飾與食料均各有不同。

馬幫行經的路線,有的是高山峻嶺間翻越,須經峭壁千仞的棧道,或羊腸小徑,過大河,越險灘。有時還要防野獸的侵襲,防強盜的搶奪,因是馬幫都有武裝,而其紀律,嚴於軍隊。大的馬幫有騾馬二、三百匹,小的也有七、八十匹,不嚴也難維持。連行事也有規律,說話有忌諱,膳宿也有規矩。

以行為為例:趕馬人成年屢月在外,終日嘻嘻哈哈,跋山涉水,唱山歌調笑,但「採野花」(近女色),卻是大忌諱,絕不准犯。

以吃飯為例,吃飯或作兩路蹤隊,或圍成圓圈,將飯鍋,置於鍋頭的前面,以表示鍋頭是掌鍋者。湯盆在飯鍋之旁,進食時必須小心,湯匙用後絕不可仰放在盆裡,認為仰放為漂,過河涉水必有危險。

以說話的忌諱為例:如「飯」與「犯」同音,改叫「謾」;(柴)與(豺)同音,改稱(站桿);(筷)與(創)同音,改為(幫手);(抱東西)的(抱)與(豹)同音,易為(樓); 其他尚多。

由於馬幫組織嚴密,對外有信用,一直很盛行,在辛亥革命(一九一一)至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二三)期間全省有一萬九千多匹馱馬,從事運輸。由昭通運往宜賓,約九百四十五公里,行程二十四天。去時主要的是運茶葉、棉紗、布匹、百貨;由宜賓回時,運往昆明出口緬甸的物資,主要的是川煙、絲尚、桐油、皮革等。

抗日戰爭開始,內地大城市,相繼失守,昆明成了後方的重鎮,車輛供不應求,馬幫又再度興盛。政府並設驛運處,從事管理。路線擴充至十七條,省內九條,計有二千九百七十餘公里,全省馱馬達四萬三千餘匹。據雲南省驛運管理處民國三十年的統計,馬幫馱運的貨物,單是昆明至宜賓的這一線,每月平均運量,最高時可達五、六百頓。

馬幫這一歷史悠久,與國計民生都有大貢獻的制度,雖然因公路運輸的發達,成為陳跡,但馬幫美好的印象,依舊留在這一代雲南人的腦海中,也留在中南半島上生活的人心中。值得我們當作交通文化的一部分來研究,雲南的畫家施廣(南施)先生,善畫馬,應人的求,畫了不少幅,以馬幫為題材的畫,我應他的託,為之品題的不下十幅。其中有兩首馬幫吟,是為慶祝高雄雲南同鄉會成立而畫;有四首是為參加錢南園先生二百五十一歲誕辰展覽而畫,對馬幫的組織與貢獻,均曾道及,茲依次將題句錄後,以為本文的結語。

其一

山高江險古滇中,車馳船行難遠通。

端賴馬幫為管道,盈虛調劑使民豐。

掌幫班把謹嚴制,尖哨鍋頭善盡忠。

平日商團歌綠野,戰臨浴血展雄風。

其二

芽萌滇洱移高雄,桂子蘭孫成大業。

團結一心歸策馬,迴望三迤聯征鴻。

畫家識得思鄉意,風貌敷陳褚墨中。

旨顯車如流水世,猶懷山谷馬如龍。

其三

糾合駿足躍南天,富國裕民擔一肩。

越嶺翻山循鳥道,渡瀘涉水雜鷗間。

披星戴月尋常事,踏雪破霜亦等閒。

席地幕天度永夜,狼嗥虎嘯為催眠。

其四

解意頭騾開道先,如軍有將號令嚴。

掌幫班把異功能,尖哨鍋頭責益專。

待旦枕戈維信譽,衝鋒陷陣槲爭前。

為圖鄉粹表誠敬,意馬心隨金碧間。

探東晉墓畫──靡幕文化遺址

〈墓室壁畫 歷史價重〉

在昭通我們參觀的第二處古蹟,是東晉霍承嗣墓。這墓與一般古墓不同的地方,是墓璧有畫,墓內有字。這墓是在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春在昭通縣城西北后海子中寨發現。於民國五十四年(一九六五)冬拆遷至縣城內原文廟(現昭通師範)裡的「東晉霍氏壁畫專室」。

墓坐北向南,形似窺窿,頂如覆斗,全用石瑰鑲砌,高約二‧六公尺,南北深三‧○五公尺,南西寬二‧八公尺,前面南方有石門二扇,可以開閉,門外左右各有一小龕。墓內頂端正中,有一倒垂似瓜形的石質圓帷。頂與四壁的條石,糊白色薄石灰一層,用墨同形色描有壁畫。

墓主霍承嗣,生前曾任建寧、越雋、興古三郡太守,南夷校尉、交寧二州刺史,封成都候。這人的事跡,是研東晉時期,雲南與中原關係,以及彝族淵源等重大問題的實物資料。這壁畫在我國壁畫發展史和繪畫史上都佔有重要地位,因此在參觀的時候,很認真的看,並匍富進入墓內,看穴內的字。

壁畫分層,中隔雲紋,上層神仙故事,下層描繪墓主的現實生活,四壁是四個不同的畫境:

北壁(正面)的上層是雲紋舒卷,遠方有人騎馬張弓逐獸;近處三朵蓮蕊初綻,中有長蛇纏龜,狀似博鬥。下層之中,為墓主畫像,高五十公分,朱唇稀鬚,紅袍黑帽,盤足而坐,右手執扇。其左上角,有八行墨書,敘其經歷,與莽蜀群,改莽經過。其左右均分兩層。左上有一「紅器十二件。右上四立待從皆捧物,像輬大,一跪較小;左右下各七人像較小,如練武狀」。

東壁上層,中一虎狂耷,四方有鳥,如雉、如隼、如鶴。虎上有「左帛虎」三字,尾有「宣兵口」,前有圓形,係符號,後有一樓閣,旁一小鹿,前有「番鹿」二字,旁有石闕,題「厥」字。下層分兩排:上排執紅審武士十三人,皆黑褲,分著黑、白、黃短裝;下排為騎士五人,有犬奔其間。

西壁上層中為龍,前有女,左手執草,墨題「玉女似草授龍」,朱書「玉女窺窗而視」,字下有黃色梅花鹿,側有花奔高與子齊。龍右題「右青龍」,左有鹿二,尾上立,下有虎,並有朱題「虎」、「鹿」字樣,龍尾後有牌坊式建築,額寫「龍樓」,樓上鳥,一立一飛。下層分四排:第一排為武士十三人執曲柄長刀,穿短衣長褲,衣有紅、黃、灰、藍等色,帽褲皆黑,第二、三排為披氈、赤足、蚪頭人像二十七人,似為漢彝族組成,第四排為騎士四人。

南壁上層,雲紋外左為一組色鳥,隸書「朱雀」二字,右為一馬,左右有圓形圖案四。下層中為一屋頂,其西南側有一守衛武士,旁書「中門候」三字。左有紅色似「火」「米」字的符號並排,再下有較小的馬與虎。

東晉霍墓壁畫發現後,研究評論之作甚多,昭通謝允鑒(飲澗,名文冏),從發現至保護,盡力最大,所著昭通東晉墓壁畫記,詳述原委,詮釋畫面,引經據典,我對畫面的認識,得力於此者甚多。晉寧方樹梅(臒仙),題昭通新發現霍彪墓室壁畫詩,對畫的內容,價值及謝氏的盡力,曾有定評,兼及孟碑,詩云:

昭通名郡漢朱提,大姓人才盛一時;

東漢孟璇惜早卒,經子兼通稱名儒;

墓碑淵雅書隸古,謝君補闕釋群疑。

蜀漢逝然有霍酸,子孫三代仕於晉;

彪也刺史領二州,成都縣候昭忠藎。

卒後改莽到昭陽,墓室壁畫何皇皇;

五綹短鬚正端坐,仕歷簡要書其旁。

四壁上下軍威樹,歷史價重光南土;

部曲社會表當年,謝君考古滇乘補;

嗚呼,謝君考古滇乘補!

〈神游龍洞 暢敘鄉情〉

段部長復華為我們安排的日程,有一節目,是遊大龍洞,這裡是昭通八景之首……龍洞吸月。鎮雄至昆明,經大龍洞,總要稍微休息,恢復疲勞,再入昭通市區,能舊地重遊,本是一件大事,但為時間所限,不得不取消,只有藉兩副對聯來引起一些回憶,神遊一番,聯是清代李崧甫(昭通人)所撰,原文是:

生面別突開,看峭壁骨聳,怪石乳懸,問誰雙手撐天,劈空此玲瓏一洞;塵氛都不染,俯笑嶼滑清,寒潭泉潔,仗茲源頭活水,流出去灌溉萬家。

何處見蓬瀛?恐海上仙山,不饒斯清幽勝景;此間來觴詠,聽潭中泉水,別添出絲竹佳音。

昭通地區出捲煙,「雲煙」在國內成了搶手貨,價格高於洋煙,昭通煙廠,年出產六十萬箱供不應求,有少數人利用特權,官價買進,黑市賣出獲利甚豐。「雲煙」與「雲酒」齊名,中共輕工部食品發酵工業科學研究所長,全國知名的發酵工業專家秦含章,曾作詩讚揚說:

雲南物產貢京城,雲酒雲煙並有名。

低度濃香風格正,原糧節約是真情。

我們第三個參觀的地方,遂選定昭通捲煙廠。

昭通煙廠設在鳳凰山麓。工人已經放假,假期是年十月八日起,至明年一月,為期三月,照樣領工資,還有加班費。據說照中共有關部門的規定,生產的數量依照許可的數量,不是照市場的需要,廠要求增產也不可能,因為如因銷路好而增產,他處地方的工廠,就會關門云云。

工程師帶我們至生產部門參觀,據告多數機器,都是美國報廢的機器,用十分之一的價款購來後,加以改良,因此只要半年就可收回成本。

離開煙廠轉到民族中學時,學生也已下課,教職員下班,學生正吃晚餐,每人持一漱口函自行往廚房前盛飯,不識是否經常無此。我們自行在學校巡迴一轉後離開。

我們申家在昭通工作的,有六、七家,晚間應邀在慶武家餐敘,慶武在地區工商銀行任副行長,到家正叔,慶國、慶強弟及時清、碧英侄等,大小共十餘人,談風都集中在如何轉變我們鎮雄人,愛做「家鄉寶」的觀念,應多向外發展,減少人口的壓力。

上菜時一望完全是鎮雄風味,想不到離開鎮雄,還會熟受到鎮雄味,一問才知主廚者是還在軍後服役的時躍侄。我鎮雄雖列為特困縣之一,但由於歷史悠久,飲食過去頗有特色。記得前兩年,曾接一陌生女士的電話,她自我介紹是廣東人,曾到鎮雄,有人託她向我問候,問她到鎮雄作何事?她答:「訪問小吃做法」。只聽過這人清脆的聲音,幽雅的對答,沒見過面。我向來不重吃,老年茹素,我只知道過去鎮雄有一種人造蛋,用南瓜子做蛋黃,用豆腐做蛋白,在大江南北和台灣都沒見過,不知上了她的食譜沒有?

晚餐後放映了一段鎮雄廣播電台為我製作的「故鄉情」,這一段紀錄片,是以我在故鄉捐建「南廣學園」為重點。臨別慶國送一首詩是:

兩番跟海故鄉行,四十餘年遊子心。

皓首歸來山水異,俊彥老去壯懷新。

學園一舉輝南廣,儀範千秋勵後人。

待到里中桃李笑,瓊林宴上說英名。

慶祥、慶國送一詞說:「一重水一重山,風波道坦然,壺中別有天」。

〈靡莫遺址 文藝多姿〉

孟碑和霍墓,在昭通只是文化資源的一小部份。全區已發現新石器時代遺址二十多處,出土具東南文化特點的有段石錛;有氐羌文化特點的磨光和夾沙墨陶;有中原文化特點的半地穴式房墓和長頸尖底瓶,據此可推測當時就與中原、西北、東南沿海有聯繫。

再向前為:在昭通市郊過山洞,出土了一枚十萬年前的人牙化石,鑑定為「早期智人化石」稱為昭通人,這說明昭通也是人類起源和發展的地區之一。

往後看:戰國、西漢時代,昭通地區已經進入了青銅文化的鼎盛時期,在昭通壩子周圍,這一時期的古墓群,就有四處。已發掘的灑漁營盤村古墓群,在一千二百平方公尺內,就有墓莽一百六十個,出土陶、銅器八百餘件。都是東西向的長方形豎穴士坑墓地。學者就墓中發現的銅印,以出土的陶、銅器物比較分析,與「滇」和「夜郎」文化,有相似處;但也有不同處。若按史記南夷所說:「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加以衡量,應是「糜莫之屬」的民族文化遺址。

昭通地區由於有悠久歷史背景,鄉土文藝也極豐富且多姿。經過搜集、整理、編印的結果,已有各族民歌三千五百餘首,各種器樂曲四百餘首,各類曲藝三百首;民族舞種四十個,二百三十餘個舞蹈,樂曲三百六十餘支;昭通地區花燈戲,端公戲音樂三十餘萬字。這些由於時間的限制,只是耳聞、不能目睹。心領神會,惟有下次再來。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38期;民國97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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