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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雲南傳統醫學之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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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毅

在中國傳統的醫學的百花園中,雲南傳統醫學一枝奇葩,增添著絢麗的色彩。伴隨著生生不息從數千年歷史長河跋涉到今天的雲南各族人民的文明足跡,深深植根於雲南各族人民之中,演繹著社會的進程和歷史的滄桑。

古人云:醫文互動。璀璨奪目的祖國傳統醫學文化,是五千年光輝燦爛的中華文化的瑰寶。較之『酒文化』『茶文化』、『服飾文化』等『文化』而言,『中醫文化』以其博大精深、人文亮度、流光溢彩以及對社會對人民的深遠影響和所作出的傑出貢獻,兼有修身養性的『道家文化』和布濟蒼生的『佛家文化』內涵,其深度和廣度是其他『文化』無法比擬的。它深植於萬千黎民百姓之中,與人民群眾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融為一體。

社會學家孫榮祖說過:「文化是一種積累。」同樣,祖國傳統醫學也是一種積累。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祖國傳統醫學的精髓在民間。

沉澱於普通百姓之中,注重標本兼治和心理治療,注重對患者的全面調理,就地取材,價格低廉為普通百姓所接受,這是中國傳統醫學區別於西醫學的一個本質特徵。幾千年來,中國傳統醫學一直十分注重醫德醫風的修養,一直保持著一種樸素的人道主義內涵和救死扶傷、延續生命的神聖天職。行醫者都為高潔之士,具有一定的自然知識和社會知識,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具有相當的德才資質,各自掛牌行醫,很難「濫竽充數」。行醫者出於一種無私的關愛他人的美德,一種虔誠與奉獻、純粹與坦蕩的人生理念,十分看重個人的美德操行和在社會的信譽。潛心醫術,淡泊名利,以一種對社會的莊嚴承諾卓立於世間。如閑雲野鶴,如清泉瀅溪,如修竹幽蘭,深山出奇藥,高僧多名醫。正因為古今名醫十分看重醫德醫風,才使得中國傳統醫學源遠流長的歷史脈息數千年來不乾涸、不斷流。這也正是中國傳統醫學歷經滄桑一直延續發展到今天的根本原因。

以醫學作為獲取名利和聚斂錢財的資本,這與製造社會騷動和坑人騙財的江湖游醫其實並無太大的區別。「為何行醫?」「何為一個合格的醫生?」這是每一個矢志從事中國傳統醫學的仁人志士需要首先面對的問題。一個合格的醫生,擺在第一位的應該是自身的修養、人格、信譽、濟世救人、為患者解除病痛,以及廣闊的胸懷和高潔的境界;經濟利益應是第二位的。李時珍著《本草綱目》歷盡艱辛、九死一生而矢志不移;張仲景、孫思邈百折不撓為光大中國傳統醫學而奮鬥終身。這些中國歷史上的大醫學家,他們「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博大胸襟和坦蕩人生,以及幫助弱勢人群,安於清貧,不為名利所動,不為繁繽的世俗人欲所惑的高風亮節,為中國醫學的寶典增添了燦爛的光芒。其人品風格,可歌可泣。

孫中山先生有一句名言:「一個人不要做大官,而要做大事」。醫者乃天地間之大事也。患者視為救星,家屬充滿祈望,生死一息之間。此時,患者的健康權和生命權就交給了醫生,一個醫生的醫技醫德和操行品質,將會明明白白的顯現在世人面前,無法回避。

雲南作為中國的西南邊地,民族眾多,山高林茂,生物資源和南藥之源十分豐富,遍地中草藥材。其中,產於西雙版納的抗癌藥「美登木」、止血藥「龍血樹」,產於迪慶高原的藏藥「雪上一枝蒿」等藥材,獨具療效。流散於各民族中的獨特「偏方」和漫山遍野的中草藥材,為中國醫學的發揚光大提供了豐饒的土壤。「雲南生物資源和南藥資源的開發,將會成為雲南一個新興產業」,三迤名士趙家藩如是評論。

五十年代,在西雙版納的猛臘縣,相傳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隻碩大的金錢豹和一隻凶猛的野豬在山谷相遇,相峙約半小時後,一場血腥的生死博擊開始了,血淋淋的撕咬伴隨著慘烈的吼聲歷時一小時結束。結果是野豬被咬死,金錢豹遍體鱗傷拖著一隻斷腿慢慢爬進樹林,它掙扎著從一棵矮樹上撕咬下樹葉吃進嘴中,又嚼爛樹葉抹在身上出血處;稍事休息後,爬向樹林中一塊草地,撕嚼一種野草抹在斷腿上,然後向密林深處爬去。一個月後,這只受重傷的金錢豹又威風凜凜地奔跑在山林之中。曾悄悄尾隨金錢豹到樹林的村民把樹葉和草帶回寨中,證實樹葉為「龍血樹」,草為「接骨草」。雲南藥材的豐饒,可見一斑。

在雲南,行醫是一種崇高的職業,被各族人民所景仰。特別是在醫療條件極為簡陋的時代,行醫帶有神秘的色彩,被百姓奉若神明。流傳民間的雲南著名中醫吳佩衡等人行俠仗義、妙手回春、濟困扶危的傳奇,經過一代一代的演義,早已深入各族百姓之中。在這些傳奇中,刪除其誇張的部分,仍然可以看到他們高潔的人品、嚴謹的醫學風範、心繫黎民百姓以治病救人為己任的拳拳之心,折射出他們熠熠生輝的璀璨人生。時至今日,仍然不失為我滇人中行醫者之楷模。

兒時,一場重病,半月高燒不退,感到了死亡的恐懼,被家人背到昆明光華街「福林堂」就診。一位皓髮白髯的老中醫,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眉宇之間,充滿了對患者深沉的摯愛。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額頭,撫摸著我的手,輕聲呼喚著我,此時,彷彿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心田,我感到自己有救了。這位不知名的老中醫,看到我們家境貧寒,不但免收診費,藥費也只收了成本費,極為低廉。第一劑藥服後,我感到遍身輕鬆,第三劑藥服完後,已經痊癒了。時至今日,每當回想起「福林堂」那位老中醫,依然歷歷在目。他那精湛的醫術和高潔的醫德,令人刻骨銘心,永志難忘。

去年,因病到一家大醫院看中醫。醫生高高在上的態勢,冷若冰霜的面孔,三問一不答的麻木,使人如座針氈。唯一問了我的一句話是:「你身上帶了多少錢?」我憤然離去,轉而到一家私人中醫診所就診。

我感到眼前的世界正在變冷變寒。祖先留下的千百年來一直維繫著我們民族的一些倫理、一些閃閃發光的人性光輝正在消失。醫學一旦徹底墜入市場貨幣化的運作,醫德將不復存在,這將是中國傳統醫學的悲哀;無疑,也是人類文明的悲哀。中國傳統醫學的流長與光大,應遵循中國醫學的醫道傳統和救死扶傷的宗旨以及布濟蒼生、蔭惠天下的情操。如果完全按「高職稱高收費」的市場規律行事(而不是沉澱於民間),傳統醫學將如同魚兒離開水,無法生存;或許,將會變得面目全非。

所幸的是,近幾十年來,我滇人中如馬應昌、施慧等一批中年醫師,懷著對中醫文化的深沉情感和與生俱來的對中國醫學的摯愛(而不是為了糊口),把行醫作為自己畢生的追求並實踐中造福社會、升華自己。正是有了他們孜孜不倦的努力,中國傳統醫學才得以在雲南弘揚光大。其中,滇中俊士馬應昌為他們之中出類拔萃的代表人物。

為了中國傳統醫學事業後繼有人和履行治病救人的天職,馬應昌於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七日來到人世間。馬應昌係阿拉伯人後裔,虔誠的伊斯蘭教信徒,其先祖隨賽典赤平定雲南而落籍昆明。馬應昌自幼酷愛讀書,手不釋卷,行醫數十年,天天坐診,就診者絡繹不絕,從未發生過一例醫療事故,連續十六年受到當地醫療主管表彰。他善於學習並接受新事物,對治療神經性痛症、皮膚病、急腹症有很高造詣,所發表的論文,以觀念更新、思路清晰、邏輯嚴謹而著稱。馬應昌特別注重醫德修養,同情普通百姓,以為患者解除病痛為己任,秉承了中國醫學醫道傳統的遺風。在他身上,患者會感覺到一種一絲不苟、極端負責的精神,一種如家人般的溫馨,一股浩然正氣。

在西部大開發的今天,隨著雲南國際大通道的建設不斷加快,開發雲南豐饒的生物資源和南藥資源,挖掘並弘揚中國傳統醫學使之造福社會,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繼承中國醫學的醫道傳統和醫德修養,正本清源,以廣大的普通百姓為醫治對象,雲南中醫學將煥發出勃勃生機走向東南亞、走向世界,並造福於人類。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31期,民國90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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