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騰越─別忘了田園秀美的綺羅鄉

秦草公
幾次經過或旅遊騰越，尚不知有個田園秀美，文化飄香的綺羅僑鄉。
2013年，應邀參加滇西抗戰紀念館之後，主辦方特別為我安排了騰衝、龍陵、芒市二日遊，其中主要想看的目標之一，是想到下綺羅段家，請求一睹明將鄧子龍的墨跡，名震四百年的名句草書：「月斜詩夢瘦，風散墨花香」。
沿路觀賞古厝、新屋以及秀麗的田園風光，飽覽這人文與自然之美，車已到了下綺羅。車子停在文昌宮後面旁水映寺山腳下，倆位女同道，迫不及待跑到綺羅河旁，看農婦在洗蘿蔔，那蘿蔔像十歲女娃的腿，又白又嫩，而且粗細線條特美，她們忙著幫洗、邊嘹，但概想嚐這蘿蔔的美味。
我的喜好是進古寺廟看扁讀聯，水映寺近在眼前，快步進了山門。全寺依山型而建造，幾座橫向的大殿，漸次而上到最高點的三星臺，遠望來風山以及全鄉的風光，盡收眼底；但令我看的入神的是山丘、村舍、林木，在萬畝田疇中倒映的畫面，沒人能把它畫得出來。看完羅漢造型，拜完各殿神明之後，走下極高的石級，令人腿軟，好在下殿的屋檐，伸手可及，看看瓦上的苔蘚與滴水處密蓋的古老瓦當圖文，本來雖建於明朝，但歷代修葺後仍保留原瓦當上的古意，令人有懷古之悠然。
從水映寺左看文昌宮，建築氣勢雄偉，古樸而壯觀，我走到正門前，一位比我年輕的老人，很自然而幽雅地給我作了個介紹：
今天週一休息，這是綺羅文明的發源地，原宮起造於明朝，儒家思想與漢文化，深深影響了本村四百多年，清康熙重修，但裡面存有明代的六扇門雕，每扇上部刻有一堂典故，如明刑弼教、范公書院、歷代義門、提戈取印、宋郊救蟻，斐度還帶等忠孝節義故事，每扇下部雕的神鳥怪獸，好像是水經注裡的奇譠，不知其名，亦不知其因果。四百年來，這裡就有閱覽室、圖書館，從而培育出很多人才，圖書館也從這裡開始，然後書籍增多而建館，很遺憾，您老從遠方來，未能如願參觀，說完，刁著半支捲煙，進村去了。
怪不得，宮外還有這麼熱心而有文化的雅士，遠望他的枯瘦背影，我肅然起敬。
回到清水溝，蘿蔔已一担担被挑走；只好驅車趕下個景點，當車子走完第一個大隧道，陽光乍現，讓我想起沒到段家一賞鄧子龍的書法，高速公車不能迴轉，我也不敢開口，把它寄予「希望」以下次吧！
今年四月，赴芒市參加世界滇僑聯誼大會後，應邀往騰街作客，「希望」又回來了。
同鄉會的朋友，被安排往雲峰山，火山群去觀光覽勝，我則很榮幸由尹紹波副部長親自開車，陪同到下綺羅。
「綺羅」因何得名？過去的綺羅鄉為何出現諸多將材、文士、名人？「文化之鄉」從何說起？騰越兩個僑鄉「和順」「綺羅」有何差別？文昌宮的神明關愛那一個僑鄉？……我的疑惑一大堆。
且不論文昌宮供奉的神明歷史地位，我們只認定文昌宮是封建時期：讀書、求學、求功名的培養場所，跟私塾不同，它屬於公眾官辦的書院；這與孔廟的義學雷同，都是讀書求功名一個場所。到了明清兩朝，它即成了教育機構和科舉應試的準備場所，因此，綺羅在明朝萬歷（1606）年即倡建了文昌宮，比和順文昌宮早了一百多年，也成了鄉人閱讀求知的場所。
清末庚子之變後，先進知識份子提出了「科技救國」的口號，騰衝綺羅與和順這兩個僑鄉，由於旅外鄉民居多，不但愛國愛鄉，更以財力物力，支助家鄉發展教育，揚昇文化新知。一九一九年綺羅圖書館籌備成立，十年後和順那中西合壁，美輪美奐，建築宏偉的壯麗圖書館，反而成了最大文化亮點。綺羅也不甘落後，因藏書數萬冊，現正在古色古香的原館旁，起造一座新圖書館。
和順之所以為重點觀光區，主因在整個鄉鎮景點都較集中，而且倚山傍水，建物與水上亭臺，看去就融和順眼。綺羅呢！我準備細嚼慢賞！
尹部長先領我到一個馬家大宅院，是個較大旳中醫診所，主人家馬先生知我來意，便娓娓道來：
綺羅，最古的名稱叫「雨洛」，這可能是少數民族的方言，漸次予以漢音直接譯注成「矣羅」，明代大旅行家在此地曾住宿走訪四天，他盛贊矣羅：「竹樹扶疏、田壑紆錯，亦一幽境」，可是比徐霞客早五十年即建成的文昌宮，其碑記已出現「綺羅」的名稱，這可能是重修或改建時鄉人不知矣羅何意，而改稱綺羅。我鄉有河曰綺羅河，有五條蜿蜒共約七千米長的灌溉用水大溝渠，注入圍繞著本鄉六千米而過的綺羅河；河邊兩旁植有柳、桃、梅樹，如彩筆一般撒落在萬畝田疇土中，由於民風淳樸、生活富裕、文化先進，直如織素寫文的綺綢，彷如大地之美服，故稱綺羅，最好不過。文明之鄉，緣於明洪武年間，在此大量屯兵，屯田制度，把漢文化在此紮根，最早由來自南京一帶的馬姓、李姓、段姓，後來有楊、劉、秦等二十個大姓遷入，致現有漢族六百多戶，其他少數民族僅十七戶。屯田制，值得耕種技術進步，跟著文化需求與發展，我家祖爺馬壽山等即發起籌建圖書館，馬先生在民初時曾被聘為軍醫。
圖書館館長來了，他們自立的規矩，小學校長退休，即接任為義務職的館長，所有的工作人員，大都是教職員退休後，來到館內當義工，還特別介紹了一位文質彬彬，素養優美的一位八十歲老館員女士，真是了不起。
圖書館採江南式的小庭院建築，走過那智慧的小石橋，看看兩旁灌溉培育得綠意盎然的花花草草，就可以體會到這棟幽雅的圖書館，不但培育出多少的人才，還深藏著等你慢慢咀嚼的文化精華，它的前身還是民初雲南第一個國小，難得，而且真的先進文明。
館藏早期的善本、古典、書籍，日冦佔領時被洗劫一空，重建時又遇十年浩劫，破四舊而毀了許多，直到八○年，才重立規模，正式開館。至於籌備期間的辛勞與收藏內涵，可以從正館懸掛的那幅長聯，領悟其中海內外僑鄉民眾共同努力的成果。聯曰：
萬卷呈新案，滿擁龍章鳳藻，地理天文，周易春秋，唐詩晉學，宋詞元曲，明誌清史，當今大典，廣泛資料，囊括千載翰墨，羅列華夏歷代寶書，光輝籍獻憑您讀；
一館矗名邦，全賴赤子僑胞，仁人志士，幹部民眾，師長同學，知音誼友，楷模賢達，魯門高徒，各族親朋，費盡百般心力，綺藏世界遍處妙圖，燦爛風情任君覽。
這幅開館慶典的賀聯，道盡了綺羅鄉民的堅辛與成就，也表達了僑鄉綺羅的驕傲。
遊綺羅，除了文昌宮、水映寺、圖書館等以點擊方式細嚼之外，應該順著綺羅河兩岸的沙道，趁著牛車，手拂柳枝，與四週田園傳來的耕作聲，好好享受這陶淵明歸去來兮的田園之樂。
圖書館一呆數小時，館長他們要我留下幾個字，然後請吃世界最美味的蘿蔔，我說的世界最美味的一點也不誇張，讀者，請您自己去嘗！
稿末，用徐霞客的讚美詞藏韻，寫一幅聯，希望在文獻發稿前寄到圖書館，亦以致謝，並申新館賀意：
竹樹扶疏，古厝山村儲萬卷；
田疇紓錯，新書典冊啟羣生。
很可惜，老人健忘，又忘了請尹先生帶我去看「月斜詩夢瘦，風散墨花香」，再留待「希望」給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