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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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達人
編按:本會常務監事李達人鄉長著「東北戰敵回憶」一書,經「東北文獻」選載其中「解危四平之戰」一章,而整個東北戰役最具闆鍵性者,為「遼西之戰」,是役滇軍出力最大,戰績亦極偉烈,其重要性不亞矜「四平之戰」,特轉載該章於後,以響讀者。
這次戰爭的重要性,不亞於四平會戰,更勝於德惠會戰。以地理環境言,如果解圍四平失敗,其影響也僅限於長春、永吉地區;至於德惠如遭敗績,不過失去一前方據點而已;遼西則不然,如讓共軍得逞,則關內與關外交通悉被截斷,整個東北將成孤點,恐怕東北之亡,等不到三十七年十月終了。以兵力言,有陸軍第四十九軍,陸軍第九十三軍的二十二師,陸軍暫編第五十師等的參戰;陸軍第六十軍的一八四師,第九十三軍的十八師,華北傳作義部的暫編第三軍等的集結錦西,部署陣地;海軍砲艇,也游弋於葫蘆島與西海口間,待機支援。
其重要性固已如斯,但定不出一個適當的作戰名稱來。說它是一個會戰,其有會戰的準備與型態,而無會戰的過程與結果,說它是一次戰役,而又是分段的,由梨樹溝門、新臺邊門的掃蕩戰,中經楊家杖子的防守戰,再到老邊的抵抗戰,與錦西大兵團的集中、部署之作為等。且這次戰爭,都是各單位獨立作戰,而不是由一個戰地指揮官統一指揮的。因此之故,不能說它是錦西會戰,也不能單純的、分別的稱它為老邊戰役,或楊家杖子戰役,甚至新臺邊門、梨樹溝門戰役;固然以局部來說是可以的,而以全般來說便不切實際;故只能概括的稱之為遼西之戰。
一、初期作戰
遼西之戰,是從四平戰役後不久而發生的。
此時,恰值參謀紀長陳辭公出關坐鎮,議擬打通錦古鐵路,先欲肅清錦榆、錦古兩線聞的共軍熱遼軍區的第十三旅,及偽熱遼獨立支隊。乃命駐綏中、興城的陸軍暫編第五十師掃蕩梨樹溝門,陸軍第九十三軍的第二十二師(欠第三團及師直屬的一部)掃蕩新臺邊門。兩部隊都是獨立作戰,彼此在時間上、行動上,也沒有連絡、協調,配合更談不上了。共軍先已偵知我軍行動,乃準備對付。陸軍暫編第五十師,於掃蕩途中,遇一日夜的大雨,前進受阻,改道返原駐地。迎擊該師之熱遼獨立支隊,也因受氣候影響,與該師互相錯過,轉而與第十三旅合擊我第二十二師,作戰二日,終被擊退。但該指揮官副師長蘇景泰,沒有詳察敗退情形,自認掃蕩任務完畢,休整二日,租僱大車,運送傷患及行李輜重,由原道返防。第一日的途中,受共軍第十三旅,及熱遼獨立支隊的重重包圍,節節伏擊,損失近半,團長鄒谷君、王重基率部突圍而出,副師長蘇景泰與參謀長林鏗被俘。
該師之敗,實由於蘇景泰、林鏗之粗率少能。蘇雖然當過各級部隊長,但在本軍第二十師第三團團長任內,毫無戰績表現,且從未離開過師部的指揮而單獨作過戰,他之能升副師長,乃因在全軍團長中,資格較老而已。林鏗一直是當幕僚,更鮮實戰經驗。以此兩公這次獨當一面,豈有不憤事之理!
⒈獨立作戰,最易表現指揮者的才能,因不受上級命令的約束,與左右友軍的牽制,而能採取獨斷巢敢的措施。但也最易暴露自身的弱點,因-切敵情狀況的分析研判,各種部隊的掌握運用,必須出於自我。蘇、林二人,是短於前者,而又負擔不了後者。
⒉掃蕩戰與攻防戰不同:攻防戰常局限於某一固定區域與固定目標。掃蕩戰可在一較大空間,自由活動,以捕捉目標而掃蕩殲滅之;因之行進路線有選擇的自由,不必固定不變,戰鬥休止,際不以擊退敵人為滿足。該部這次掃蕩,只以擊退敵人,為達成任務,已完全失去了掃蕩的主旨。究竟敵人是真退,是假退,向何處退,退之目的等,沒有詳細俱察清楚,更沒有尾追搜剿,致得以從容轉移兵力,埋伏於預想該師的回防途中。同時又租僱車輛,無異將自己行動,明告敵人。
陸軍第四十九軍,原在蘇北作戰,成績頗佳,此時出關,置於遼西地區,以補該區兵力之闕。恰值陸軍第九十三軍的二十二師在新臺邊門掃蕩失利,該軍懷著以往勝利的信心,冀圖有所表現;上級也以「好好打一戰給友軍看看」的想法鼓勵該軍。於是軍長自率一個師及軍部進駐楊家杖子,以一個師駐江家屯,兩地相隔三十華里,距錦西均為六十華里。江家屯人口千餘戶,錦西縣治,先設於此,後以葫蘆島開港,才遷在錦葫鐵路與錦檢鐵路交點之連山鎮。楊家杖子是一曠區,故兩地均屬重要,該軍駐此有其重要意義。
八月二十四日十二時,本團已奉命由新民乘車抵達錦州車站,正擬前往面見第一集團軍總司令孫渡將軍,請示一切,總部參謀處科長李善,已在車站等著;交我一份通訊密件,並說:「總司令命我轉達你,貴師掃蕩失利,總部已在錦西成立指揮所,派貴軍副軍長盛家興將軍任指揮官,貴部即原車到錦西,向盛將軍報到。」到了錦西,盛面對我說:「你們二十二師在新臺邊門附近,遭受包圍伏擊,鄒、王兩團長雖已率部突出重圍,但損失很重,副師長蘇景泰參謀長林鏗,下落不明。現在前方楊家杖子,有四十九軍王軍長率部駐守,該軍另一師在江家屯。錦西城防,由第十八師保如光團負責。你明(二十五日)晨,率所部,另撥配保團一個營,及二十二師山砲一個連,進駐蜂蜜溝,掃蕩附近,並與王軍切取連絡。」
我的這個團,編制與各團一樣,對外的人事、經理,也毫無變更,惟應乎需要,對內我早已將搜索排擴編為便衣隊,人員武器,都超出原來兩倍,其戰力遠比一個步兵連強,除擔任搜索外,並常常負擔敵後襲擾及捕捉殘敵的任務。又將一百九十餘人的人力輸送連,抽出一百人編為騎兵隊,發揮遠程搜索之效。抽三十人增強擔架排,戰時使傷患能迅離戰場而得急救,其餘改為大車輸送隊,以增大運輸活力。又平時即將團部業務人員,分別指定,何等人留後方處埋業務,何等人隨隊行動,妥為配當。士兵每日起床,即將裝具綑好,隨身攜帶三日行軍乾糧,所以上級一個行動的電報到達,本團在一個鐘頭內即可出發。我敢大膽說一句,當時沒有任何一個團,可以做到一個鐘頭內全體出發得了的。來臺幾年,國防部才有留守業務機構的增設,對前線部隊的裨益不小。說實在的,打戰就是爭取時間,控制空間,誰佔先著,誰就勝利。
二、主動佈防
八月二十五日十二時,到達蜂蜜溝,派步兵一連,已與王軍的警戒部隊取得了聯繫。王軍向蜂蜜溝方向警戒的目的,是掩護糧彈的運輸,該軍車輛通過後,警戒部隊即行撤去。我派出之連,已感孤立突出,也只好後縮。
八月二十六日五時,命副團長李洪泰,率李楷營(欠重機槍連及八二迫擊砲排)及便衣隊、騎兵隊,前往蜂蜜溝西南約三十華里的舊門掃蕩,並限是日十六時返回原地。李回防報告:「舊門敵二千餘,於本晨九時向北竄去,我振騎兵搜索十餘里,與其後尾接戰後,獲步槍六枝,因把握回防時間,不敢續追;舊門居民甚安定。」根據報告,判斷⒈舊門以北四十華里為楊家杖子,有王軍駐守,二千餘敵膽敢北竄,無異自投虎口。現既敢北竄,必有大部軍力向該地區集中,此少數可能是奉命集中的一部。⒉共軍每欲奪取一地,必集中數倍於我之兵力,一舉進擊,所謂以大吃小,不打無把握之戰。⒊舊門民心甚安定,為不再由舊門進兵之預示;其進兵路線,將是楊家杖子西面的新臺邊門,及其西北面的三十家子。於是,速將上情通知王軍長,並分電錦州總部,及錦西指揮所。王軍長答覆:「通知悉,希時加聯繫是幸。」
二十七日凌晨一時,接錦州紀部電報:「據報,餵牛廠竄到敵軍四千餘,其番號為十七、十八旅,貴部予以肅清,解除江家屯王軍側背之威脅為目的,著即轉經老邊、水口、紅帶營子,向該廠搜索前進,俟達成任務後,再作他圖。」
七時,率部離蜂蜜溝,九時過老邊,遇王軍由錦西運補卡車九輛駛過,十時五十分,余部後尾甫離公路,向水口、紅帶營子前進中,王部卡車三輛飛駛回報說:「蜂蜜溝到敵萬餘,卡車六輛被燒燬。」等語。即囑迅至錦西指揮所報告。竊思蜂蜜溝,係錦西至楊家杖子必經的要地,本部離開時,仍風平浪靜,毫無異狀,楊家杖子也無別況;此萬餘共軍的出現,殊覺突然。如所報不虛,敵必早已偵知我錦西防務空虛。故在餵牛廠設置疑兵,誘調本團遠離後,迅經蜂蜜溝、老邊,沿公路直撲錦西,並乘機破壞葫蘆島港口。如此一來,我後方必遭極大損失,且將影響遼西各部之作戰。在此情況之下,若遇別人,對此近在咫尺的萬餘敵軍,避之惟恐不及,何況已奉有肅清餵牛廠為目的的任務在身,自應毫無考慮的照直前進,以執行原任務,不管爾後情況如何演變,自己握有紀部電令為依據;坐是月自任艱巨,自找苦吃之理。過去作戰,每當一次大的戰役結束後,受獎者有之,受罰者亦有之,開會檢討,你說我行動遲緩,應援不力,我說你防禦不堅,棄守過早;或你說我避重就輕,脫卸責任,我說你迂迴退讓,放縱敵人等等,常見於辯論的言辭之中。戰爭的失敗,各級指揮官難辭其咎。作者此刻,以大處著眼,不計個人利害,不墨守上級命令,以防敵東進為目的,放棄原來任務,用便衣隊向水口方向搜索警戒,速將部隊部署於公路北側,構成一側面陣地,堵擊犯敵。同時將上情繪一略圖,飛報錦西指揮所。盛指揮官即刻回示:「報告悉,處置極當,惟應乘敵尚未進犯之前,速推至老邊據守為宜。」於是,即率騎兵隊,及特務排,前往偵察地形,隊伍由副團長集結,隨後帶至老邊東端待命。第三營營長徐文波,自動率該營跑步超余前說:「蜂蜜溝既有敵萬餘,團長向該方面前進偵察,做部下的,應顧到長官的安全,所以我自動率部前來了。」我嘉勉了幾句,命其佔領老邊西面各要點,作廣正面警戒,以掩護團之配備。徐文波,軍校十五期畢業,識大禮,明責任,忠勇果敢,自任辛勞,深為難得。
老邊為錦西西方要地,居民百餘戶,有公路東至錦西,西至楊家杖子,西北至江家屯,各均為三十華里,其南的五嶺山,我面陡峭異常,無往攀登;敵面煩斜頗緩,利於敵而害於我。山腳有兩高地,可直接控制公路;西北面有綿延不斷,層巒起伏的高地,是老邊的屏障,為攻守所必爭;東北兩華里,有一小村落名花園,居民二十餘戶,為老邊右後的支點,也為理想的副防線。其地形如斯,盛將軍命我守此,實為明智。
我以施以謙的第一營為左地區隊,守五嶺山麓的兩高地;以李楷的第二營為中央地區隊,守老邊西面高地;以徐文波的第三營(欠步兵二連)為右地區隊,守老邊西北面高地;七五山砲連,戰車防禦砲連,及八二迫擊砲連,均適宜指示其陣地、射同、區域、特別目標、集火點等;騎兵隊負責江家屯方面之搜索,便衣隊負蜂蜜溝方面之搜索;其餘抆配屬本團的第十八師保團的王雙林營等,為預備隊,暫控制於老邊村落中。
為了把握時間,當各部隊正進行佔頒陣地之同時,余即由左翼起,按次詳察整個陣地,不僅改正飽兵的射擊重點,而每一挺輕、重機槍的陣地,應射擊的區域、目標、距離等,均詳為修正指示。並命各級部隊長,各自抽出有力的兵力,作機動的使用。也就是說,不要把兵力擺死在據點上,要把兵力活動的掌握,視情況的變化,何據點應迅速增兵支援,何據點應即刻抽兵轉用,各地區指揮者,都要巧妙施為,以致勝敵人。
在餵牛廠方面,雖然我已放棄了該處的任務,但我仍放心不下;該地是否確有共軍第十七、十八旅四千餘人竊據,必須察個明白,俾供目前情況判斷的參考。乃派幹諜一組,前往偵察,至翌晨回報,僅三百餘,四出活動,佯稱四千,為熱遼軍區十七、十八旅云。對其誘我離開蜂蜜溝的判斷,得到證實。是夜,陣地雖平靜無事,但便衣隊曾在蜂蜜溝發生槍戰近一小時。
二十八日十二時許,約二千餘,分數股向我陣地正面進犯,戰鬥三小時,被我擊退,傷斃敵約二百餘,我派隊猛追六、七里,乃隱沒於青紗帳中而還。乃命各地區延伸警戒線之距離,擴大警戒幕,將敵分散於我陣地最遠距離以外,亦即迫使向我進攻之敵過早展開,以加大其困難之意。清掃戰場話巢,獲步槍三十二枝,子彈六百餘發,官兵異常興奮。
二十九日拂曉,我警戒線全面發生戰鬥,激戰至十一時,警戒線逐漸後撤。五千餘敵向我主陣地全面進犯,經我猛烈砲火射擊,傷亡慘重,不支潰退。生俘二十一名,獲三八式步槍四十三枝,捷克輕機槍一挺,據俘供稱,進犯之共軍為熱遼軍區第十三、十四旅。是夜,陣地異常沉寂,陣地外也無槍聲。
八月三十日六時,以電話詢問紀部各方情況,參謀處長梁炳芳少將答:「餵牛廠之敵已不知去向,江家屯周圍二十里異常平靜,楊家杖子也未發生情況。貴部應嚴防全力進犯。」十一時三十分,約三千餘人,向我右、中地區陣地進犯,激戰四小時,將之擊退,並生俘九名,獲步槍十五枝,配件不全的八二迫擊砲一門。
到各營陣地察看,指示各營長說:「從本晚起,應採兩種不同方式的配備,日沒前,將高地守兵,改配在山麓與地平面的結合部,以及穽溝、凹道、勉可通行的小路,兩陣地前緣的連結線等;尤其主要道路的兩側,應從十里以外,分組沿途設伏。凶為夜間行動,雖有秘匿企圖之利,但也容易迷失方向,失卻連絡,同時不易攀登高地。共軍夜間行動,必以密集隊形,在主要道路上行進,到達距我陣地不遠,才分股沿小路、弈溝、凹道等,進入我陣地,所以,我應著眼於這些地區;如能在夜間遲滯,甚至阻止敵人,粉碎其企圖,到了白天,正是我發揚熾盛火力的時候,以我之長,擊彼之短,敵來多少,必殲滅他多少。拂曉前,即恢復白天的配備。這種變更部署的行動,既要迅速,又要秘密,更農抓著大膽。」
三、王軍突圍‧共軍全力犯我
八月三十一日拂曉起,約二千餘敵,向我陣地全面進攻,九時起將其擊退。三時又進攻,也毫未得逞;且其攻勢,大不如前。我對攻勢之減緩,頗感懷疑。蓋以⒈在新臺邊門附近,埋伏擊潰我友軍之為十三旅,及熱遼獨立支隊,向我進攻者,又發現第十四旅之番號,合計當在二萬人以上,雖然有直撲錦西的企圖,已為我迅速回師佈防所粉碎,但為何又連日向我進攻;而進犯之敵,最多也只有五千人,其餘既未加入戰鬥,又未向楊家杖子進攻,究竟竄往何處去了。⒉江家屯、楊家杖子,我方置有重兵,而竟敢在這兩重點之後向我進犯,其目的究竟何在?⒊共軍作戰的一貫原則是「不打無把握之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接連三天的攻擊,都遭慘重失敗,為什麼不迅速退走,仍繼續進攻,並且常是「以絕對優勢的兵力,一次投入戰場,以求速勝」的,他這次向我進攻,完全違反他的原則與常態。⒋共軍常慣用「聲東擊西」的詭計,此必明於攻我,而暗作圖謀楊家杖子的準備。如此判斷不錯,三、兩天內,必將有新的情況發生。近日該方面無情況,不過是故作隱匿,此乃暴風雨前一時的寧靜而已。乃將此判斷以電話報告總部,參謀長安守仁少將說:「你的分析判斷甚有價值,且極正確,我即刻電告王軍長注意。」
九月一日晨六時,總部梁處長電話通知:「王軍江家屯之師,定七時調集楊家杖子,貴部對江家壟力面,應特別加強戒備。」我即派諜員三人,進入江家屯,並仍以騎兵活動於通往該地的路線上。十一時,共軍千餘向我左地區施營陣地猛攻,經我熾烈砲火還擊,傷亡纍纍,但其搶救擔運極為迅速,戰地遺屍甚少,十四時,共軍向蜂蜜溝退去。我命山砲延伸射程,並派隊猛追至蜂蜜溝附近。至十九時,錦州總部通知:「萬餘進攻楊家杖子,經江家屯之師趕到夾擊,敵已敗退。王軍獲步槍三百餘枝,戰俘二百餘名。」二十三時,我諜員由江家屯同報:「江家屯竄到敵軍千餘,其番號為十八旅,一部約百餘,已離江家屯,向我方前進警戒。」
九月二日凌晨,楊家杖子傳來隆隆砲聲。九時,我騎兵隊報告:「在距江家屯約十五里處,與敵二百餘遭遇,激戰一小時,不支敗退,我恐誤中敵伏、故未跟追,我部仍在該道上活動中。」十二時,共軍三千餘,分四股向我陣地進犯,仍被我擊退。當即將各情報指揮所,盛指揮官答覆:「楊家杖子的王軍,本日仍有俘獲;你們應特別留意江家屯方面。你的重任是掩護後方大軍集中部署,務望盡其全力,支撐的時間愈長,後方的準備愈充分,對將來的成果愈大。」
九月二日拂曉,共軍二千餘,分十餘小股,向我陣地全面進犯,守軍察其無後續部隊,又因連日疲困,各兵都無意在最有效射程之外開始發射,大膽放其進至三百公尺處,機、步槍,六零砲齊發,共軍被殲過半,倉皇潰逃。我獲步槍七十四枝,輕機槍二挺。
楊家杖子砲聲較昨日激烈,十四時,機槍聲亦有所聞。十六時,砲聲停止,機槍聲逐漸向我陣地接近。當即以電話將上情報告錦州總部,並請特別示知王軍情況。蓋據槍砲聲之推測,砲聲停止,當係短兵相接,或敵已敗退;若已敗退,槍聲必逐漸遠去。現機槍聲向我方接近,莫非敵人向我方潰退?誠如是,則我在敵前抵抗,王軍由敵後包圍壓迫,必將之全部殲減於老邊以西地區。不過,共軍絕不會自投陷弈,自尋死路。從壞的一面推想,莫非王軍已失敗,向我陣地撤退,被跟踩追擊,才有逐漸向我陣地接近之槍聲;但為何又無砲聲,顯與此情不符。又想,王軍這樣大的部隊,豈能二、三日即為所敗!種種推想,找不出答案。梁處長的答覆是:「該軍尚未電報本日戰況,但以昨、前兩日戰果判斷,本日當有更好的戰果。」
九月四日凌晨二時,接梁處長電話:「王軍戰況如何?請就近查報,總部與該軍失去連絡,已六小時了。」五時,共軍機槍聲已距我陣地不遠。六時,有王軍特務營連長某(未記其名)隻身到我陣地上,經人引來見我,開口就說:「團座,來東北打戰,吃不消!吃不消!咱們四十九軍在蘇北,一個連追一個團四、五十里,現在到東北來,真吃不消!吃不消!」我問他:「究竟貴軍情況如何?」他說:「昨天整天激戰,工事全毀,我軍損失很大,到薄暮,乘夜突圍,特務營被衝散,與軍長、師長失去連絡後,就不知道情況了。」我即刻以電話報告總部及指揮所,並著他乘本部運輸車到錦西報告。爾後得悉,該軍于澤霖師長被俘。
九時,共軍約萬餘,向我全面進犯,攻勢極猛,榴彈砲向我狂射不下千餘發,機、步槍彈如雨般的落下,經我猛烈砲火還擊,傷亡慘重,不支,分股向江家屯、楊家杖子方向潰退,我一面延伸砲兵射程,一面脈隊作有限度之追擊。各地區自動調整兵力,並按指示的夜問部署要領,變更部署。
九月五日一時三十分起,由遠處傳來不停之機步槍聲,約一小時後停止,判斷為我伏擊部隊之射擊。七時開始,向我全面進犯,人數、火力,幾乎超過昨日一倍。我七五山砲、戰車防禦砲、八二迫擊砲、六零迫擊砲、輕、重機槍、步槍、火箭砲、擲彈筒、手榴彈等,都發揮高度威力,予敵猛烈的射擊,共軍傷亡纍纍,但賴其人多,踏屍而進,在我濃密火網下,一波一波的倒下去,又一波一波的衝上來,我山砲、八二砲也不能遮斷其後續部隊的增援,尤其擔架隊之多與勇,出乎人之想像!不論負傷或戰死,只要一倒下去,便被擔架連拖帶拉的搶走,戰場上甚少死傷者的存留,對其士氣,毫無打擊;反之,更可鼓勵其瘋狂的衝擊精神。又因其人數多我七、八倍,我之火海,不能完全消滅其人海,有時也因我機槍發生故障,或彈藥補充稍緩,或射手傷亡之瞬間,即狂烈猛衝,奪取我一、二個班、排小據點,旋又為我各自預備隊所克服。俟克服穩定後,又速將之抽下,準備使用於另一據點之爭奪,或應付另一情況之變化。是日,各據點均發生爭奪戰,有三個排據點,失而復得者三次。十三時三十分,敵終因傷亡慘重,紛紛潰退,我也有相當的傷亡,但與共軍比較,約成一比二十之比。
是夜,頗為寂靜。由俘虜的口供中,知為中央熱遼軍區第十三、十四、十七、十八等四個旅,及熱遼獨立支隊,指揮官為熱遼軍區司令員程子華。
九月六日,敵進犯的時間,較昨日提前一個多小時,於五點五十分,即向我開始攻擊,其兵力火力,與昨日不相上下,蓋於昨日潰敗後,即漏夜整補之故。而其衝擊之猛,更勝昨日。我也判斷共軍必繼續猛犯,決予以更大打擊;以徹底擊潰計,乃漏夜補充彈藥,將預備隊中之輕、重機槍、六零迫砲,增加於第一線,以加強其火力,又將徐文波營的兩個步兵連歸還其建制,增加於該地區並使之向左延伸,將中央地區李楷營正面稍縮。各地區官兵,更感振奮,士氣更壯,更增強了殲敵的信心。故是日共軍雖發揮了最猛烈、最瘋狂、也是其攻擊力量的最高頂點的攻擊,但仍為我適度的指揮調配,高昂的士氣,優越的射擊技術,與濃密熾盛的火力所摧毀。由於以後一、二日的戰況證明,今日的攻擊,已是再衰三竭了。十一時十分,即全面潰退。
九月七日,共軍連日狂犯,均未得逞,且受嚴重損失,乃變更正面強攻方式,擬改由一翼迂迴。前面說過,五嶺山利於敵而害於我。九時,敵二千餘登上五嶺山,對我左地區陣地威脅極大,且佔頒該山後,對我整個陣地,以及我後方交通狀況,都瞭如指掌,並能利用該山為有力屏障,轉移其八倍於我之優勢兵力,迂迴我後方,截斷我交通補給,進而包圍孤立我軍,當我預見之事。如在敵我力量相若,或稍遜於敵的情況下,自應將預備隊使用於左翼,以擊退其迂迴企圖。但共軍在數量上已超過我七、八倍之多,依常例處置,則絕無效果,且係尾隨於敵,變為被動,勝負之機,當可預卜。為了粉碎敵人之預謀,確保行動之自由計,乃決心將部署略予變更。即是將陣地向右移動,重點置於右翼,保持一翼之絕對安全。必要時,轉移兵力,向敵之側背進攻。於是命王雙林營佔領花園北面高地,左與徐文波營取聯繫。命副團長到花園設指揮所。命第一營營長施以謙將該營部移於老邊團部位置。施說:「我移至老邊,過於偏於一翼,指揮連絡都不便。」我說:「你不要管這些,我叫你移,你就移。」我為何不將遷移目的,及調整部署告知他,因恐不到時間,徒增其部隊戰場變化的心理負擔之故。俟其遷移完畢,方命其將原陣地向右縮小,以一個加強連防守,其餘全部集結,為團之預備隊。並命團部全移至花園,我率作戰參謀,由左翼視察陣地。
九月八日,敵仍向我猛攻,其激烈狀況,稍遜昨日。
九月九日,攻勢已大減,經我猛烈火力制壓,即停滯不前,與六、七兩日一波倒下,又一波衝來,蜂聚蟻集,前仆後繼,爭相猛衝之情況相較,不啻霄壤。
四、突然奉命撤退
九月十日,錦西後方,我軍已集中了暫三軍安春山部,本軍第十八師景陽部,第六十軍一八四師楊朝綸部,且都部署完竣,海軍也有部份砲艇駛至了葫蘆島,完成了待機殲敵的態勢。盛指揮官來電話問我,情況如何?有無困難?尚能防守幾天?我答覆他,敵人攻擊力量已大減,今日更不如昨,以目前情況判斷,再繼續守十天也毫無問題;只是官兵感覺疲勞些,同時,七五山砲彈,及八二砲彈缺乏,請即補充,並請增派一通訊部隊來幫忙。
九月十一日八時三十分,指揮所運到七五山砲彈二百發,八二迫擊砲彈八百發,並派一通訊連來歸我指揮。各官兵正積極加強工專,輪流拭擦武器,並補充彈藥,調整裝備等。十二時三十分,指揮所突來電話:「貴部應速撤至錦西待命。」殊覺突兀,蓋本早才補充彈藥,又振通訊連來協助,無疑是命余繼續防守數日的意圖,何以幾個鐘頭後,便要我即刻撤退呢?真使人費解!乃詢問撤退的目的,盛答:「你們太辛苦了,回來休息幾天再說吧!」這非其本意所在,但我不去推想它。我說:「此刻不能撤退,現在還與敵戰鬥中,並且白天撤退,企圖易於暴露,必須俟日役後,才能撤退。」盛答:「一切由你決定好了。」
撤退的最高理想,是不折一兵,不遺一物,還要使敵人不知我之企圖何在。因之,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敵火下的撤退,更屬不易。通常,一般撤退部隊,其心理不似進攻者的穩定,多少有些惶惑不安之感。指揮官最要把握部隊的戰場心理,窺破敵情狀況,作適時適切的處置,才能達到預想的目的。
這次的奉命撤退,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因為從上月十四日,一直到奉命撤退之時,整整十九天,天天都在作戰之中,即以共軍進攻老邊之日起,也足足有半個月。尤其當四十九軍被擊敗後,共軍以四個旅,及一獨立支隊,總數近三萬人,挾其勝利的凶燄,全力向我進犯,激戰三日,將其完全擊潰徹底粉碎其直撲錦西,破壞葫蘆島港口,搶劫我在該地屯備待運之械彈的企圖,完成了掩護後方大軍集中部署的任務。且先後俘獲七十三名,獲八二迫擊砲一門,輕機槍四挺,步槍一百七十四枝。而我部也極度疲勞,也應休息整補,於是即作撤退處置。首先,命將彈藥輜重及非必要人員撤退。命通訊排由後向前(反原則)撤收。命第一營長施以謙率部至花園東方佔領掩護陣地,俟各部撤退完畢,即行撤退。命副團長至掩護陣地後方,指揮隊伍,各營到達三分之二後,即令各自出發,至距錦西約五里的第二集結處停止整頓。命王雙林營長到徐文波營指揮所待命。命各砲兵部隊由少校團附段忠指揮撤退。然後順序到李楷、徐文波營指示撤退方法,並特囑各火力掩護斑脫敵後,得自選路線歸隊,以不尾隨主力部隊為原則。如脫敵困難,必須堅決抵抗。同時命作戰參謀到左地區傳達撤退命令。
二十三時,在第二集結地整頓完畢,尚有三班未到,過了二日始由餵牛廠歸隊。
這是非常圓滿的敵火下撤退。是夜月明星稀,和風拂面,大地默默的迎接勝利者歸來。
見盛指揮官報告一切,並談到突然撤退之因,盛說:「是軍長來電詁命你撤退。」原來遼西之戰之指揮,不歸義縣本軍軍長盧濬泉負責;不過盧對部屬非常關心,時與盛通話詢問戰況,知錦西主力部隊已集中、部署完竣,問到為何不令李達人撤退時,盛說:「李團再守一星期也無間題。」盧將軍即以責備的口氣說:「李團防守老邊的目的,是掩護你後方大軍的集中、部署,現在任務既已完成,自應將其撤回。你說他再守一星期也無問題,試問他的力量比較四十九軍如何!四十九軍之失,還不夠警覺嗎?迅速令其撤退。」這是指揮所中校參謀余建業對我說的。
現在來檢討一下這次作戰的得失:
⒈遼西之戰,以後半段而論,已是百分之百的勝利。蓋共軍經本團在老邊給予慘重的殲滅打擊後,必須數月的休息整補,才能恢復戰力,何況我後方大軍已集中部署完竣,是以乃知難遠颺,放棄其直撲錦西,破壞葫蘆島港口,搶劫我屯備待運之械彈的企圖。故指揮官盛家興在戰後檢討會議中說:「此次遼西會戰之有如此成就,關鍵即在李團擊潰十倍之敵於老邊,達成掩護我後方大軍集中部署的任務之所致。否則今日的錦西,已是程踐踏下的焦土。當共軍打下楊家杖子之時,錦西守軍只兩個步兵營,其危險情況,無異孔明之在西城。現共軍已遠颺,我雖失去了徹底殲敵的機會,但這正是達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就以後的情況言,經此次作戰結束,至三十七年錦州戰役開始,北寧鐵路的錦檢段,均能保持通暢,對軍隊補給之運輸,社會盈虛之調節,民心之維繫等,其價值遠超當時預想以外。
⒉就前半段來說,國防部既已指出上級犯了逐次使用兵力的錯誤,戰地指揮官,對作戰的失敗,可以不必負責。但以我個人的觀點,我認為各級應負各級的責任。固然,戰略上犯了錯誤,戰術上不免受其影響;但也有戰術上的完全勝利,而挽救了戰略上的錯誤失敗的。第二十二師的失敗,前面已有詳述。第四十九軍的失敗,主因應有兩點:
⑴情況不熟:該軍軍長雖係東北人,但該軍一直在關內作戰,甫經出關,尚未弄清共軍的特性、戰力,即進入戰況,當然一切判斷處置,難免落空
⑵搜索不遠:因搜索不遠,使敵得以利用地物(青紗帳)掩護,而迅速接近,突然將之包圍,短兵相接,人海衝鋒,使該軍不能發揮火器上之優越特性。
⒊就老邊之戰言:
⑴情況判斷正確:舊門之敵北竄,判斷係配合主力,圖謀楊家杖子。餵牛廠匪情之出現,判斷係誘我遠離,圖犯錦西。最初對我進攻未盡全力,判斷為聲東擊西,意在急攻友軍。這些,都完全得到事實證明。
⑵陣地部署適當:本團先為應付急迫情況,暫時就公路北側佈防,旋奉命推至老邊,是地形選擇的適當。夜間與白天部署的變更,以及縮小左翼,延伸右翼,置重點於右,以防敵向我左翼包圍,斷我後方通路等,是兵力部署的適當。輕、重武器的配合,步、砲兵的協調,是兵器部署的適當。這都是收穫豐碩戰果的重要因素。
⑶兵力運用靈活:老邊之戰,是掩護後方主力集中、部署,很明顯的是防禦戰。但為了爭取時間,擊退八倍於我的敵人進攻,以達成任務起見,不能採固定的防守,乃靈活的運用有限的兵力,以應付戰況,故有時擴張面,有時爭取點,有時將某幾個點的兵力撤盡,以備他用,有時為了爭奪某幾個要點,將預備隊使用罄盡,又重新抽褊新的預備隊,這都是一兵二用的靈活措施。
⑷士氣團結旺盛:士氣,以信心為基礎,信心又建基於主義、領袖、國家、責任、榮譽之上。除此之外,官兵上下間情感的融和,也是最主要的因素。當團長上前偵查地形時,營長徐文波便自動帶隊跑步上前掩護,以策團長之安全,此非一般部隊常見之事。部隊有此情感,才能上下相信相依,互愛互助。故在戰況最慘烈的情況下,才能將五大信念與上下彼此間的私人情感,融鑄成一股堅強無比的毅力,與犧牲奮鬥死而後已的精神及勇氣而擊敗敵人。至其對命令的執行,更不會猶豫與遲疑了。
⒋最後的對比:
⑴敵在戰略上已造成主動;我在戰術上盡力爭取主動。
⑵敵不打無把握之戰;我則有戰必打。
⑶敵之情報能深入我方;我之情報鮮能深入敵方。
⑷敵作戰目的在破壞社會、搶劫人力、質源,以擴充戰力;我作戰目的在收復土地、維護社會、保障人民;結果是守土兵分,戰力漸減。
⑸敵以暴力控制一切力量,以用於作戰;我則必須愛惜、培養民力,故僅能以兵對敵。
五、戰後餘波
撤回錦西休息兩天,指揮所得到有敵四千餘,由江家屯經餵牛廠,竄抵高橋西方約三里的情報,判斷該有進犯高橋,截斷錦州與錦西間交通之企圖。於是命本人率原兵力(本團全部、十八師三團三營王雙林部,本師山砲一個連)駐防高橋。十四日十一時到達,即刻偵祭佈防,並加緊搆築工事。十五日拂曉,共軍約五百餘分四股向我進犯,戰鬥一小時,不支敗退。入夜十一時,復來竄擾一小時後,便自動退去。
十六日九時,指揮官來電話:「你們另有任務,著即放棄高橋,撤回錦西。」正命各部準備撤退時,又來電話:「你們仍防守高橋為宜,不必撤回了。」於是轉命各部仍舊防守,加強工事。十二時,復來電話:「我考慮了將來可能發生的情況,高橋防務,留王雙林營單獨負責,你率其餘各部回錦西。」十三時二十分,又來電話:「王雙林留高橋,力量太小,令其回錦西歸建,高橋由你防守為宜。」十四時四十分,他的電話又來了:「此間任務重要,全部撤回好了。」在六個鐘頭以內,一連變更五次命令,盛將軍這種猶豫不決,一變再變的意志,真使下級無所適從!我忍不住了,帶著幾分不滿的語氣說道:「指揮官的決心常變,且變的太快,使部下感到困難適應,我希望指揮官下個最後的決心!」他此時,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或是經我提醒;抑或自感決心屢變,難以自圓其說。乃答道:「我的決心定了!定了!決不變更了。」我說:「好!我即撤退。」乃命通訊排長先將通指揮所的電話線截斷。該排長不知我的用意,乃說:「照規定,這條線要保持到最後才能截斷的,現在各營、連的電話尚未撤收,不能先斷對上級的線路,在團部沒有移動前,萬一指揮所另有指示而無法連絡,將來要受處罰的。」我說:「上級有責罰,以及一切責任、後果,都由我負。」我之所以如此處置,就是要堅定盛指揮官的決心,他如要改變決心,也無法與我通話了。
二十時,全部回到錦西,向盛指揮官報到時,他特別說明他的決心一變再變的原因。他說:「高橋是錦西、錦州間的要點,若被佔據,不僅交通被截斷,錦西即處於三面包圍的狀態之中,所以不得不派隊防守。但因固守高橋,又減弱了錦西的兵力,決戰難獲必勝把握;也想將你調回錦西,留王雙林營單獨防守,又顧慮他的兵力,不惟不能達成固守的目的,反遭受『以大吃小』的危險。留你固守高橋,使王營回錦西歸建,對錦西也增加不了多大戰力。最後,認為決戰場既在錦西,自應集中有力的機動部隊於便於指揮運用的所在,以結勝利之局。這個有力的機動部隊,便是你所率領的部隊;同時,會戰如能得到預想的勝利戰果,即使交通被截斷於一時,不日當會迅速恢復。在權衡輕重之下,才最後決定放棄高橋。」
又過了兩天,根據各方情報,江家屯、楊家杖子的共軍已完全退走,三十家子、新臺邊門都無敵踪。行營電調暫三軍安春山東進,掃蕩彰武、往庫間敵軍;該軍此去,收了相當戰果後,又調返華北戰區歸建。六十軍的一八四師楊朝綸部也調駐溝幫子。錦西留本軍第十八師景陽部及本團負責防守,十八師負責錦西東面及北面,本團負責西面及南面。我將團指揮所設於韓家莊。
九月二十日,錦西指揮所奉命撤銷,盛家興少將解除兼職,仍回軍部服務,錦西的指揮,由師長景陽負責。景陽決心放棄原來防區,縮短防線,退守葫蘆島,及其附近高地。我不同意他的決定,乃說:「第一、錦西是北寧鐵路要衝,葫蘆島的安全屏障;若放棄錦西,是自毀屏障,使葫蘆島直接受到威脅,增加防守上的困難;就算守住了葫蘆島港口,先已失去了錦西,葫蘆島變成無用的死港,不能發生吞吐的作用。第二、以一個師又一個團的兵力佈防於葫蘆島一隅,易受敵人兵力、火力集中的危害;並且防地過狹,又是背水,限制了自己兵力的施展與戰法的活用,無異自縛手足,任人打擊。第三、上級並沒有要我們放棄錦西,今未經作戰,即放棄廣大地區,對長官是違令,對民眾是捨棄,對自身是失責,於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景說;「你的作戰觀念,應該改變了,從前作戰,避免背水,現在作戰,應該近水,敵人不能由水上來攻,我們已無該方面的顧慮,且水上的交通補給,又安全又迅速。退一步說,萬一到了迫不得已時,也可安全的由海上撤退。」我說:「你是把海上作為我們的後方,而不是把總部在的錦州,軍部在的義縣,為後方了;這是俏極的後退打算,不是積極的進取企圖;並且,作戰豈有不顧全般環境,不顧長官同事,只圖自己安全之理!此種作為,萬一真的到了危急關頭,誰來同情,誰還會用船艦來撤退這個不顧全局的部隊!」景陽對我大為不滿,乃說:「你不同意我的意見,要守錦西,你自己去守;我守葫蘆島,我們各負各的責任。」
很顯然的,我守錦西,是替他把守葫蘆島的門戶,但我以全般著眼,委屈負責,他不但不感激支持,反暗暗電報軍長說我不聽指揮。軍長來電,命將佈防要圖呈報後,該師即調離葫蘆島,移防義縣西北的朝陽寺及金嶺寺。本團在錦西駐守近半月,異常平靜,毫無情況。十月初,奉命調駐錦州。
當我在老邊單獨抗拒共軍程子華、李運昌等五個旅三萬餘眾瘋狂進攻時,也就是四十九軍在楊家杖子失敗之時,瀋陽行營陳兼主任辭修上將,親自給錦州孫渡總司令電話,命速查報防守老邊部隊有功官兵,請領勛獎。孫命錦西指揮所照辦,當時指揮所正忙於作戰,那有時間來處理此不急之務。不日戰事結束,指揮所撤銷,盛將軍交代本師師部辦理。師長龍澤匯在北平醫病未歸,由剛自二十師參謀長任內調任本師參謀長的殷開本承辦,殷照樣轉本團辦理。說實在的,對勛獎一事,我們全軍各部都不重視,認為打勝戰是部隊應有的本分與職責,勛獎是國家的頒贈,部隊自身豈能自動請求!故本軍出關以來,從未報請勛獎,僅四平解圍戰役,長官部命報領一次。此是第二次報頭,而又層層轉達,由本團呈報;辦理人員,也未見過勛獎條例,勛獎種類、大小、等次也不知道,只有將有功人員列名,斂述立功事跡,本著戰功最大者請勛,次者請獎,再次者記功嘉勉,共計全團軍官受勛獎四十三員,其中營長二員,連長六員,其餘為排、班長。當時好像勛章只有雲麾、寶鼎,獎章只有忠貞、干城,覺得種類沒有現在的多。當師長看到本團受領勛獎的公文中,受勛獎人員,已超過四平解圍全軍所得勛獎人員之倍。而前次軍、師長都得勛章,此次團長獨無,頗感詫異,問參謀長殷開本:「第三團受勛獎人員為何沒有團長,作戰不是團長指揮,而是各營、連、排長各自為戰嗎?」殷答:「該團直接歸總部指揮所指揮,師部不明詳情,報請勛獎亦由該團辦理,師部照轉而已。」其實乃殷對我有成見。龍說:「團長當然不便自請受勛,錯在師部沒有為其申請。」龍對此事,內心不無歉仄,所以爾後北鎮戰役,我自認無功、師部反為我請得雲麾勛章一座。不過照三十七年以後的受勛標準,我那次受勛也是應該的。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1期;民國80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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