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憶邊城

作者／千里

雲南的大理，以產大理石著名，較臺灣所產，雖堅實稍遜，但花紋繁複，稍加點綴，即易顯現山水鳥獸，神態生動，佈局雅緻，製作場所，多在喜州一帶，喜州瀕臨洱海，抗戰前已有高級別墅，建築器材以及陳列用品，均由安南進口，一派巴黎風尚，有專用碼頭、專用遊艇，生活豪華，可以想見，多為當地華僑巨賈所有。

大理城區，則低檐矮屋，石板街道，有東西南北四門，東名洱海，西名蒼山，南名雙鶴，北名三塔，均以面對的名勝古跡而名，每月初二及十六兩日，有一次街子──趕集，鄉民以油脂、鹽塊、獸皮、藥材等，交換布匹用品等，亦有外省及西藏各地商人，貿易其間，鄉民頭纏白布，亦有「鐵腳豆腐腦（頭）」之稱，頭腦怕受風著涼也。

民國十四年三月十九日大理發生強烈地震，死亡近七千餘人，傳事前數月，出礦大理石一片，儼然點蒼山形態，惟山腰石碑壘壘，當時無人注意，災後死者均葬其處，墓碑林立，宛然石中景象，誠為神話。大理位於大陸地震帶，明清以來，平均計每二十一年，大震一次，屋宇盡燬，但寺廟古塔，巍然獨存，亦為異事。

大理最大的特色，則為下關的風、上關的花，點蒼山的雪，洱海的月。

先說大理的風，由於地形狹長，東倚拔海近兩千尺的高原，西為高聳的點蒼山，亦名靈鷺山，中間為洱海，形成谷底平原，實為天然風洞，風聲嘯號，比臺灣的新竹，那真是大巫小巫了，每年自八九月至第二年的二三月間為風季，無論南北風，都從谷口灌入，自下關一直吹到鳳儀縣境，但下面的洱海，平靜無波，地面也沒有多大的灰沙，蓋風從上室吹過，高而不寒，疾而不暴。下關也叫龍尾關，在縣城南三十里，是滇緬公路的通道，上關又叫龍首關，在縣城北七十里，真是一座道地的風城。

上關盛產茶花，大型重瓣，一樹千花，特別艷麗，春季杜鵑，顏色也多，較他地為繁茂，所謂：「上關三千戶，戶戶有好花」。不過上關的花，並不只是茶花，而是活的蝴蝶花；距離上關大約兩三里，有一所波蘿村，村中有蛺蝶泉，泉上有蛺蝶樹，每年四月開花，花形和真的蝴蝶一樣，同時成千上萬的活蝴蝶從四方八面，飛集枝頭，堆成五色斑斕的花叢，和樹上的蝴蝶花，聚為一體，花蝶不分，而且真的蝴蝶，一隻接一隻的，鬚腳相連，結成一條條的彩色長繩，倒垂泉面，吸水而飲，飲畢又飛回樹梢，循環不已，蔚為奇觀，這才是上斕的名花。

點蒼山的雪，因為點蒼山屏障著整個的大理地區，綿亙七十餘里，冬天大雪滿山，晶瑩一片，壁立如一座琉璃屏風，雪光閃耀，明亮無比，就是夏季，最高的山頭，也是白雪皚皚，終年不化，山中勝地頗多，但氣候則「夏止於涼，冬止於涼」為其特色。

大理的月，是指映在洱海水底的滿月，清澈明亮，加上兩岸靜寂的倒影，襯托出一幅幽美的畫圖。洱海也叫昆明湖，以其形似月珥，中間寬約十至二十里，長約百餘里，兩端較狹，點蒼山的雪水，由十八條溪澗，傾流入海，上游有天然山崖，劃分為河海兩部，河產鯽魚及細鱗魚類，鯽魚肥美冠各地，海有蛤螺之屬，以螺肉著名，海中有「三島」、「四州」、「九曲」諸勝。

這就是大理所謂風花雪月，此外大理附近還有幾處特別的地方，一處叫做油炸關──官，在下關到保山途中，傳明末永曆皇帝，經此逃入緬甸，為守關的一個小官，拘禁一夜，當時此地，仍屬明朝管轄，知道關錯了皇帝，遂處以下油鍋的極刑，故名油炸官。又下關南三十餘里，有天生橋，天然石樑，橫架於兩山懸崖峭壁之間，極為險峻，傳三國時，孔明七擒孟獲於此，後人立有「七擒孟獲處」石碑，所謂：「南人不復反矣」，乃在此所說，而結束了征蠻戰役。

又上面所說的鳳儀縣，原名趙縣，境內有鳳儀山，民國後改今名，縣有鳳羽鄉，傳曾有鳳凰棲止其中，飛去後遺鳳羽一根，從此每年四月初，百鳥群集，不知其數，亦不明所自，噪鳴一二日，始各飛去，因鳥數過多，不能得食，多有餓斃，鄉民稱為百鳥朝鳳，每施以食物，從不傷害，亦奇跡也。（轉自六四、九、一七日中副）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五期；民國64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