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崇六先生事略

申慶壁

對日抗戰勝利時馬崇六講軍英姿（圖）

馬崇六先生字晉三，清光緒二十八年（一九○二）生於雲南省大理下關。系出名門，其父程遠公為同盟會會員，雲南講武堂畢業，曾參加辛亥革命、護國、護法諸役，以軍功歷任靖國聯軍旅長、貴州畢節警備司令等職。其伯父明遠公亦為同盟會員，曾奉國父命在滇西策動反清運動，事洩被捕入獄，當判刑處決時，滇中辛亥革命成功，乃得生還。後經滇都督派任知縣焉。

先生雲南省立第一中學畢業，於民國九年入講武堂第十五期，後又參加留日訓練班，由學生監督楊杰率領赴日本入陸軍士官學校中華學生隊工兵科深造。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畢業，以成績優良獲日天皇親授軍刀及銀杯獎品。

回國後逕赴廣州，初奉委為大本營參謀。在此期間，隨大本營總參議葉荃赴今瀋陽，與奉軍首領張作霖商直奉戰爭及國家統一問題。民國十四年北洋軍閥曹錕、吳佩孚助江蘇都督孫傳芳攻擊浙督盧永祥。國父以「援浙即以存粵」，遂令葉荃促張作霖合作同伐曹、吳。張乃派葉荃為第三軍副總司令，並派同往之楊杰為參謀長，先生為警衛營長，率軍入關，與曹、吳決戰。同年九月奉軍攻佔九門口等地，乘勝猛撲榆關。吳見失利，調軍增援，並親往督戰。馮玉祥軍即回師北京，將曹錕軟禁，使吳進退失據，乘軍艦南遁。直奉之戰，就此結束，並為後來之北伐，鋪平道路。

直奉戰爭結束，葉荃出任國民軍馮玉祥部第一軍副軍長進住河南鄭州，仍以楊杰為參謀長，先生為警衛營長。先生不久又隨葉荃赴天津迎接國父北上，並參加天津會議。

民國十四年三月國父在北京逝世，吳佩孚舊部李濟臣等與鎮嵩軍總司令劉鎮華進攻河南，國民軍二、三兩軍聯合大破以驃悍出名之鎮嵩軍於漳河，並乘勝追擊，攻克安陽直取開封，不久又夾擊於雍陵、鎮嵩軍潰不成軍。老將葉荃威名固鎮中原，而楊杰及先生亦大展才華立功受獎。

河南大捷後，葉荃奉調回粵，楊杰出任河南善後督辦兼軍事訓練處長，先生任軍訓處工兵科長。

民國十五年先生回粵，出任第六軍工兵指揮官，到任後，成立兩個兵工營，以保山張元養、騰衝明紹武分任營長。後調任第六軍第五十一團長以奚孝元（即周保中）為團副。以練兵有方，作戰勇猛，北伐時首先攻下南京，攻克滬、杭亦有功勞。十六年調升第六軍少將參謀長，十七年調江右軍總部少將處長，時年方二十有五，可謂少年得志矣。

十八年軍事委員會設置各兵種專科學校，及「典範令」編纂委員會，先生調任計畫委員及江南五省公路建設委員會委員，負責我國交通建設工作。在此期間，軍委會組成以德國顧問為核心之陸軍教導隊，先生調任隊長，其任務為召集各部隊中下級軍官受德式教育。稍後又受命兼任教育長及步兵操典編纂召集人。即以德式操典為基礎，參照日本和其他國家之操典，而以我國國情衡量，編纂成我國第一部陸軍「步兵操典」「築城教範」、「陣中勤務令」等陸軍制式教材。

軍委會及軍政部為整頓陸軍各兵種，民國二十三年在南京召集各部隊各兵種上校以上軍官舉行選拔考試，先生名列第一，任命為全國工兵整頓處處長兼獨立工兵第一團少將團長。

抗戰軍興，軍委會為加強各戰區之防衛工事，先生出任全國中將工兵總指揮。雖將所轄七個工兵團分至各戰區，但任總指揮後，仍不計辛勞往返督導。

至民國二十八年後我國大片土地淪入敵手，日軍攻向英、法殖民地之緬甸、越南後，我雲南後方變為前方，大批國軍調入雲南。軍委會在昆明設置委員長行營，派龍雲兼主任。同時設委員長駐滇參謀團，任軍令部次長林蔚兼團長，先生兼副團長，蕭毅肅任參謀長，實際指揮在滇國軍。先生後續任昆明行營國防工程處中將處長、交通總指揮、城塞局長及軍政部駐滇辦事處主任，負責接收美國支援軍用物資，兼事中央與地方之協調。

民國三十一年日軍攻陷畹町，突進雲南怒江西岸，守軍單薄，敵軍有長驅直入之勢，適值先生視察到該地，乃當機立斷，下令工兵營將惠通橋炸毀，日兵只能用橡皮艇強渡，先生指揮官兵加強戰力，予以阻止，而為宋希濂部隊所消滅，保住保山，使日軍直下昆明之計，不得逞焉。

先生在我遠征軍反攻前，預為籌劃，準備渡河舟箴，選擇渡河時機，並親臨現場指揮，直到抗戰結束，完成任務，始離滇境。政府還都南京，召開勝利後第一次軍事會議，先生以勳勞卓著，獲國民政府頒發最高級之青天白日勳章，並調任國民政府中將參軍。

民國三十六年行憲，先生在雲南當選為第一屆立法委員。三十八年出任交通部次長代理部長。時當戡亂嚴重關頭，維持戰亂中之交通，煞費苦心。戡亂失利，政府西遷重慶，先生即辭職赴香港，後東渡日本定居焉。

抗戰勝利後先生即有棄武從文之志。定居日本後，以擅長書法，乃在東京設立「靜安學舍」，從事書法傳授，開始招生，就學者眾，聞日明仁天皇為太子時，亦曾求教於先生。教學成績甚佳，曾出版「靜安學舍書法作品集」及「續集」，刊登之學生作品，包括真、草、隸、篆各種書體，蔚為大觀，中華文化亦藉此宏揚也。

先生雖僑居異邦，對中國之文化建設、經濟發展和政改均極關心，為瞭解大陸之實際狀況，曾於民國七十五年，率領靜安學舍學生前往中國大陸訪問，並在北京舉行筆會，著名書畫家周懷民等數十人均親往參加，對中日文化交流開啓新頁。此舉亦深受中共高層之重視，時總理周恩來臥病，委託鄧小平副總理代為接見。茲後有重大紀念如民國七十年、八十年之辛亥革命紀念會受邀亦曾親往，藉機提供興革意見焉。

先生兄弟姐妹六人，在兄弟中居長。二弟崇光，肄業南開大學早逝。三弟崇周，美密西根大學碩士，曾任交通部技正，雲南開文墾殖局長。四弟崇寬，政治大學經濟系畢業曾任台灣省台北市稅務主管多年，對台灣財稅多所貢獻。公餘之暇，主持旅台同鄉會務，受惠者眾。姐崇憲昆明女師畢業適沈。幼妹崇惠，蘇州美專畢業適袁。

先生於民國十年與昆明望族之女張馨若結褵相親相愛，張氏於民國四十九年逝世，即獨居未娶。張氏育有二男一女：長子天，英國航空學校畢業，英年早逝。次子元，美國辛西拉提大學及密西根大學碩士，在美經商。女瑛汨本國立美術大學畢業，適李仲傑博士。

晉三先生對國忠誠，勞怨不辭，南北奔波不遺餘力；而對人重然諾，有求必應，公餘亦少休息；但持身有道，身體健康，腦筋清新，到老工作如常。民國八十七年二月三日在東京寓所溘然而逝，享年九十有六。噩耗驚傳，識者無不悲痛。

余與先生雖同服務中央政府，同在南京重慶兩地，但部門不同，任務重輕有別。正式接觸，始於抗戰勝利，還都南京。時旅京雲南同鄉組會，先生以熱心服務，膺選為總幹事主持會務，余忝為其副，惜因工作壓力，服務時少，重擔全為先生肩之。三十八年政府遷廣州，先生出任交通部次長代理部務。八月政府決西遷重慶，余決向財政部自請遣散來台；但往台之船，不敷因應，一票難求。迫不獲已求援先生，曾袒誠交換對時局意見，力陳苦衷，承蒙設法，一家五口得乘末班秋瑾輪離粵。與同至台灣而乘小汽艇，在驚濤駭浪中穿越者比，幸何如之，心感一生。其受先生之惠，多於余者何止百千！其感先生之德，甚於余者，亦何止百千！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8期；民國87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