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山盈水憶崢嶸─ 滇西抗戰時期的張德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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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益才
今夏,臺北族賢張標材先生誨示:汝祖煥然公當年於滇西抗戰中忍辱負重,挺身犯險,有功於家鄉。弟既知其事,當錄其實,刊於世,止訛傳,還歷史真相,令世人知之。如此方不愧先祖之德。斯言至理,敢不從命!故不揣淺陋,將余歷年受教于鄉賢前輩和專家學者所知祖父在滇西抗戰時的主要事蹟簡述於後,敬請方家大雅、前輩鄉賢教正。負重忍辱為鄉邦
1942 年 5 月初,中國遠征軍第一次入緬作戰失利,大軍潰敗的消息傳入騰沖,龍繩武等政府高官藉故逃遁,一時間人心惶惶,一片混亂。民國元老李根源先生對此曾有詩雲:“長吏聞聲走,八方驚分竄”,正是當時情形的真實寫照。時任騰沖益群中學校長的寸樹聲先生,為避日寇迫害,決意離騰赴昆。行前,他專程來向擔任益群中學董事長的祖父(筆者注 : 益群中學首任董事長為李根源先生,繼任者即吾祖張德輝先生)和祖母辭行,並籌借川資。他倆是大理中學校友,同在日本留學多年,又有親戚關係(筆者注 : 寸樹聲校長的夫人張毓蘭是祖父的侄女),幾十年的交親摯友幾乎無話不談。
據現居美國加州,我家 95 歲高齡的大伯父張崚達先生回憶:當日阿母(筆者注:即張德輝夫人張雲和女士,筆者祖母)囑我上樓從我家預備逃難用的錢款裡拿出大半給了寸校長。因為寸校長離騰一行人多,開銷大。阿爸(筆者注: 即張德輝先生)告訴寸校長,他也很想速離騰沖,遠避禍亂。無奈妻子分娩在即,又有多名子女尚幼(筆者注 : 當時家中已有六個子女),舉家行動十分不便,難以翻越高黎貢山。為此心中十分焦慮。寸校長安慰父親說:“我是學法律經濟的(筆者注 : 寸樹聲先生畢業于九州帝國大學文法學部經濟系),當中學校長,留下來一定被日本人逼迫做事,所以必須走。你是學醫的,不怕。醫生只管治病救人,日本人應該不會太難為你。”
5 月 9 日寸樹聲校長一行匆匆離騰。5 月 10 日清晨,祖母張雲和即分娩,生下了我的小姑張亞南。祖父提前就收拾好行李,祖母剛生產完畢,全家就匆忙離開騰沖縣城,趕往騰北村莊躲避。當年才十七歲的大伯父崚達先生回憶: 我懷抱著剛出生的小娜(張亞南小名),與一群弟妹緊緊跟著爹娘,在一片驚恐混亂中躲避日寇。一家人在和順鄉、油燈莊、芋頭山、董官村、中和東躲西藏,不知走了多遠,不知走了多久……就在祖父、祖母帶兒女離騰當日的午後,日軍即佔領了騰沖城。
祖父攜家眷無法遠避,一家老小長期四處漂泊亦非久計。他無奈只能又將祖母和較小的子女秘密安頓于和順鄉張家坡親戚處,他則帶著長子崚達躲往盈江。去盈江不獨是為避日寇追索,也是寄希望能從盈江的佃戶處尋一些糧食給家人。侵騰日軍藉由漢奸探知他未能遠走,搜索甚急,迫令騰城士紳限時交出張德輝,否則將燒殺和順、綺羅、大董馬場、董官村等四鄉。四鄉士紳聞訊焦急惶恐,到處找尋祖父下落。大伯父崚達先生回憶,和順鄉紳李任卿先生派人多方探尋,終在盈江找到了祖父和大伯父,懇請他出來與日軍交涉,以挽救四鄉免受日寇燒殺。並言:可由四鄉士紳共同擔保證明張德輝出去是應鄉民所請為救四鄉,不是當漢奸,並再三保證照顧好其家眷生活和安全。祖父思慮再三仍堅辭不允。後因有漢奸追蹤找到他的藏身處威逼,且日軍行將屠戮四鄉事態緊急,鄉賢寸紹春、張礪(筆者注:即張德洋舉人,為祖父堂兄)二老又找到他多方苦勸,情急中張礪先生講出了“此時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重話,深深震撼了祖父。他經過徹夜長思,最終決定舍一己之安危榮辱,挺身犯險與日寇周旋。據曾親歷其事的余知非先生(祖父曾避居其家)回憶,祖父做出這個艱難決定,心中倍感痛苦,曾對余知非先生言“必有報鄉人於後者”,隨即痛哭落淚……
救民止暴保家鄉
祖父回到騰城後,四鄉危局始解,他自己卻身陷敵營。祖父堅持不任偽職,也不領日人薪水,只願以開醫院收治病人為業,但仍被日軍強征做翻譯,被迫隨軍“討伐”騰北。筆者有幸在長期研究滇緬抗戰歷史的著名學者余戈先生指導下,看到了由二戰日軍倖存官兵編著的《侵佔滇緬的“急先鋒”——日軍第56 師團第 146 聯隊志》一書中第一機關槍中隊老兵刧勝己所寫關於我祖父的一段回憶,特摘錄如下:
一個畢業於長崎醫專的醫生張德輝在城外開了一所東方醫院,他的妻子是助產士(筆者注 : 我的祖母張雲和女士,祖籍浙江奉化,其父母早年僑居日本經商。祖母 1905 年生於日本長崎,1922 年畢業于日本長崎產婆學校,後於祖父相識于長崎病院。1923 年祖母隨祖父到上海創立上海東方醫院,1924 年他們在上海結婚)。我們在作戰或執行討伐任務的時候,張德輝醫生經常給我們帶路。由於他日語很好,經常被中隊長誤認為是日本人。中隊長問道:“敵人沒為難你們嗎?”張德輝醫生說:“長崎很不錯,能看棒球比賽。”日軍決定最大限度地利用他,但是他說:“我在日本留學了五年(筆者注:祖父從 1914 年赴日,1923 年回國,在日留學實有十年之久),很想念日本,但是我是中國人,決不能賣國。”所以他從來不透露重要的資訊。
祖父力保氣節,不願合作的態度,與一般趨炎附勢、投敵賣國的漢奸分子對比鮮明,卻遭到了日軍駐騰首任軍政班長松島大尉與憲兵隊的敵視和不斷威逼迫害,處境十分艱險。崚達大伯父回憶:有天深夜,日本鬼子突然沖進我家,押著阿爸和我去城裡的日軍指揮部。夜黑漆漆、靜悄悄,又冷又凍,我們心驚膽戰地走在街上,如入鬼城。黑森森的靜寂,只聽見自己沙—沙的腳步聲,時間覺得非常的長,好可怕!到了指揮部,日軍命令父親進去問話,我在外邊等。我看見阿爸深深地鞠了一躬,日本軍官也點頭致意。但我一直都感覺阿爸的鞠躬,就像是生與死之間的祈禱,深刻地印在我心中,直到如今九十多歲,也無法忘懷。等待中,感覺問話是很漫長的,但好像沒有動刑。我記不清楚釋放我們回家的過程,只記得阿爸神情凝重,從此絕口不言此事。
根據《騰沖和順張氏族譜》張德輝先生簡傳的記載,這樣僵持危險的狀況,因為“駐騰龍日軍最高指揮官平井大佐”(筆者注:駐騰龍日軍最高指揮官應為五十六師團長松山祐三中將。另據滇西抗戰史研究學者余戈先生考證,這位 “平井大佐”,應為日軍五十六師團搜索聯隊聯隊長平井卯輔大佐)由龍陵調來鐘鏡秋出任偽縣長;又有田島壽嗣大尉接任騰沖軍政班長之職後,一改前任的作風,以“親善”面目假意安撫,祖父處境才稍有改善。因祖父在騰沖聲望很高,又曾多年在日本長崎留學,學問淵博,日語流利(筆者注:根據日本杉江勇著《福岡聯隊史》記載,最早侵騰的日軍一四六聯隊的編成地就在長崎大村。滇西抗戰時日軍中不少官佐、士兵是長崎、福岡、熊本、佐賀人),他不受金錢、不戀權勢的態度,也使得日方一些人對他另眼看待。日軍多次威逼利誘祖父出任偽職,但他不為所動,堅辭不就。曾有訛傳祖父系偽騰沖維持會會長,此言大謬!抗日縣長張問德所著《偏安騰北抗戰集》、騰沖縣政府民政科長李嘉祜所著《騰沖敵情報告書》等眾多史料明載,日軍扶持建立的偽維持會會長是李曰琪(字直夫),副會長是李家昌(字子盛,一說子聖)。但毋庸諱言,祖父在日寇的一再威逼下,階段性擔任過日軍翻譯,被迫隨軍“討伐”,並參與過騰沖淪陷時日偽恢復經濟、調運物資,也是不爭的事實。
祖父身居虎穴,面對日軍的軟硬兼施,威脅利誘,千方百計巧妙周旋。被逼隨日軍“討伐”時,他多次挺身擔保,勸阻日軍燒殺村寨,救出無辜百姓; 在協助恢復經濟、調運物資時,他依李根源先生密囑,設計掩護董友薰等騰商 (筆者注:董友薰,字南軒,民國時騰沖董官村著名富商,因家中排行第六,人稱“董六老爺”。董友薰先生富而有仁,是騰沖著名的慈善家。抗戰期間,他為支援抗戰曾捐飛機一架。中國遠征軍滇西反攻時,董家前後捐土布千匹、洋紗 12 馱、捐錢數十萬元,捐糧逾十萬斤)把被日軍扣押在騰的大批棉紗巧妙偷運回怒江東岸,支援我抗日軍民。日軍幾度迫害騰沖觀音塘雲龍村的朱小煥老人,欲誘逼其子明德恒將軍(字超北,畢業于日本振武學堂,曾任國軍中將)投降,幸得祖父設法解困,朱小煥老人始得脫險。
和順自古就是“富庶更能知禮儀,南州冠冕古名鄉”(李根源先生詩句) 的著名僑鄉。因人民富足,離騰城又近,日軍侵騰期間對和順鄉的劫掠滋擾最為頻繁,橫徵暴斂,需索無度,稍不如意,就肆意打罵,威脅燒殺。民眾置身水火,痛不欲生。每遇日寇進村,鄉人求助時,祖父、祖母利用他們精通日語瞭解敵情的便利,總是趕去幫助交涉,拯危救困盡力保全,多次從日軍的刺刀和繩索下救出村民。美麗的和順圖書館,也是通過老館員劉玉璞先生與祖母張雲和設法取得日本軍政班的保護文告,才得以在戰爭中完整保留下來。…
挺身犯險傳情報
祖父身在敵營心在漢,他借由被逼給日軍做翻譯和行醫治病的便利,留心探取敵情,多次冒險設法向中國遠征軍抗日部隊提供日軍情報。目前所知曾先後幫他和抗日部隊傳遞過情報的鄉人有李德潁、張德定、周福光、寸時艾、餘知非、尹大典等。當時他們所聯繫的抗日部隊主要是在騰北堅持遊擊作戰的中國遠征軍預備二師。
現已 92 歲高齡的昆明醫科大學教授寸希廉先生是騰沖和順人,日寇侵騰時他還是一名中學生。他向筆者回憶:約在 1942 年末,祖父張德輝先生冒險通過被日軍強征到軍政班做裁縫的和順青年周福官,兩次向預備二師隱藏在和順的情報員秘密傳遞了日軍… “討伐”騰北的情報。周福官因與寸希廉要好,將此事悄悄告訴了寸。1950 年代,周福官離開祖國大陸旅居緬甸,自此再無音訊。無獨有偶,2019 年秋,崚達伯父也向筆者回憶起旅居美國加州三藩市的原預備二師秘書雷澤光先生(筆者注:根據楊世富署名文章《漕澗與滇西抗戰》一文記載,預備二師駐防漕澗期間,顧葆裕師長創立漕澗軍民聯立學校,曾派校官雷澤光等多位軍官擔任該校教員)曾對他講過張德輝和一個叫“周複光”的人為遠征軍送情報的事。大意是:1942 年秋,日軍要進攻騰北界頭, “周複光”接到張德輝先生提供情報,連夜從騰沖把消息送給了預二師在和順的情報員。這些情報,對預備二師有力開展對敵作戰起到了重要作用。張德輝名義上雖是日軍翻譯,但他實際是愛國的。顧葆裕師長知道這一點,同張的關係很友好。(筆者補注:2020 年 10 月 31 日,旅居美國加州的和順張氏族賢張棟材先生特意信告筆者,所謂“周福官”、“周複光”者,其姓名實為“周福光”。1950 年代周福光到緬甸後,在廣東華僑鄧國揚、黃金溢開辦的“東南亞服裝店”做裁縫。後來他與妻子一起在緬甸瓦城製作白紙售賣,育有二子三女。1965 年,瓦城雲南會館開辦裁縫學習班,周福光先生曾做義務授課。以上資訊,為旅美華僑黃楊仙玲提供給張棟材。黃楊仙玲女士的丈夫,即周福光曾服務過的“東南亞服裝店”老闆黃金溢先生)。
由於張德輝情報傳遞及時準確,日軍對騰北幾次掃蕩或遭伏擊,或撲空無果。特別是 1942 年 9 月,通過他傳遞情報給明超宇先生輾轉送到預備二師,我抗日部隊成功組織了雙山伏擊戰,擊斃日軍百餘人。此後,日軍一直懷疑情報洩漏並深入追查原因。雖然他處事謹慎縝密,滴水不漏,但依然身困危局,險象環生。據我二伯父張岫達生前回憶:有天夜裡日軍由漢奸楊吉品帶領突襲和順搜查電臺,電臺沒搜到,就把持有一台收音機的尹大典醫生抓去拷問。尹大典在憲兵隊受到嚴刑逼供,被吊打、灌辣椒水等……逼他承認擔任了國軍情報員,逼問他和誰傳遞情報。尹大典歷經酷刑,鐵骨錚錚,咬牙硬挺,未吐一字實情。後在日軍連續拷問無果的情況下,經父親張德輝先生暗請鄉人努力營救,尹大典先生始得獲釋,倖免於難。
1943 年秋,祖父探知日軍在騰城四保街麥子田徐宗稚(字友藩)家屯放大量武器彈藥的情報後,暗使堂弟張德定攜帶數個雙面小鏡在集市接近為日軍,軍火庫煮飯的廚役王某,曉以大義,贈以重金,囑其乘人不備將鏡子拋上軍火庫房頂。事成後,祖父即送出情報,又由中國軍隊將情報轉至美軍航空隊。 1943 年 10 月 6 日,三架美國軍機飛臨騰沖,找准目標俯衝轟炸,軍火庫瞬間火光沖天,爆炸聲數小時不絕於耳,極大鼓舞了抗日軍民士氣,打擊了日軍的囂張氣焰。
此外,祖父又通過協助日軍野戰醫院彌補醫療力量不足的方式,在漸次獲得院長五十川秀夫少佐和駐騰日軍一四八聯隊聯隊長藏重康美大佐等人信任,逐漸擴大行動自由後,於我軍大反攻前一年多的時間裡,陸續尋機解救了一批我遠征軍預備二師、三十六師受傷被俘的愛國軍人和兩名據說是因航油告罄誤降騰沖被俘的中國空軍。余知非、盧彩文等入城探查敵情的中國遠征軍情報人員,在騰沖都曾得到過祖父的掩護和幫助。
1944 年 5 月,中國遠征軍強渡怒江全面反攻滇西。6 月下旬奪取高黎貢山后,兵鋒直指騰沖。預備二師四團二營(營長駱鵬)為右翼先鋒,自馬面關經古永直插半個山村,駱鵬營長隨即受命于 6 月末秘密迎接祖父前往預備二師師部,向顧葆裕師長、彭勱副師長報告敵情。祖父到後,為預備二師和五十四軍、二十集團軍司令部準確分析判斷日軍兵力配置,調整部署出力獻計,貢獻良多。預備二師進駐和順鄉時,祖父又組織張氏族人簞食壺漿,擁軍出力,迎接預二師將師指揮部設在張家宗祠。另據時任中國遠征軍二十集團軍少校軍醫的路珍樓先生回憶,二十集團軍入騰後曾駐於小西鄉護珠寺,該集團軍中將司令霍揆彰連日頭痛不止,軍醫診治服藥無效。後經董友薰先生推薦祖父為其診治後,霍將軍頭痛即愈,此亦祖父助力反攻,光復騰城之又一事蹟。
筆者曾見雲南《生活新報》於 2008 年 10 月 9 日刊登了孟繼良所寫《張德輝臥底抗日救和順》一文,稱騰沖淪陷後抗日縣長張問德曾密函張德輝,要其留在騰沖,探敵情報傳遞給抗日政府。但從筆者目前所見有關史料和前輩回憶看,尚沒有充分證據能證明張問德縣長曾密函祖父臥底敵營探取情報。相反,有史料顯示,張問德縣長對於張德輝先生臥底敵營為中國遠征軍傳送情報的情況,是在事後才瞭解。騰沖抗日政府建設科長陳紹凱,戰前曾是祖父的學生(筆者注:抗戰前,祖父曾義務擔任騰沖中學校醫,並教授生理衛生課)。據其回憶:騰沖抗日政府進駐大羅邑坪時(筆者注:據余戈先生考證,騰沖抗日政府進駐大羅邑坪時間為 1944 年 8 月 1 日),張德輝曾去會見了抗日縣長張問德先生,縣政府秘書費雲章先生也在。祖父向張問德、費雲章懇切說明了他供日寇利用是被迫,並且在暗中救了些什麼人,做了些什麼好事。張問德和費雲章瞭解情況後也就同情他,並未追究責難過他一句話。
祖父在騰沖光復前後,找各種機會向我軍、政高層和有關人士極力剖明心跡,以期消除誤會,自證清白。對於從一開始就是應鄉民請求,被日寇逼迫無奈而置身敵營,忍辱負重挺身犯險,在刀尖上報國救民的祖父,他渴望得到國家認可、同胞理解的迫切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正如著名學者余戈先生在其研究騰沖抗戰的力作《1944:騰沖之圍》中所寫:可以想見的是,一般民眾仍然對張德輝不知底細。騰沖收復後,有人曾提請對其予以逮捕法辦。前文提到的陳紹凱,也曾回憶:地方淪陷後,他(指張德輝)即供日本人利用,當日寇翻譯,並同日寇到過碗窯一次……那時(不知他臥底敵營為遠征軍傳遞情報),我和別人都恨他當漢奸。寸希廉教授在向筆者回憶當年情況時也曾說: 我那時年紀小,與你祖父(張德輝)地位懸殊,沒有往來。騰沖淪陷期間,我只親眼見過他一次,卻是一隊日軍進和順鄉來,你祖父和兩個日本軍官就走在隊伍最前頭。我嚇得遠遠躲開了。後來才從周福官處聽說他老者原來是暗中為遠征軍做事的……
今年 5 月,我托一位書商輾轉從日本購得了一本余戈先生曾多次對我說過的日文原版《福岡聯隊史》。書中寫到的日軍 56 師團 113 聯隊,是日軍滇西作戰的一支主力部隊,也曾在騰沖駐紮。該書有一段關於祖父的記載,詳細而生動。特將余戈先生提供的譯文摘錄如下:
在騰沖有個醫生叫張德輝,他在日本留過學,畢業於長崎醫專,他的妻子是留學期間認識的中國人。夫妻兩人的日語都非常流利,住在一座很大的房子裡。當龍兵團的將校官兵來拜訪時,他們會很熱情地招待。
正像第 56 師團的師團名被隱藏起來而稱為“龍兵團”,為了保密,軍官們的出身地當然也不會輕易地透露了。張說道:“我以前在長崎住過一陣子,很想念長崎的荷蘭坡啊!”但隨著交談的深入,軍官們也會不自覺地講起了福岡和佐賀的事情……
張德輝眼睛一亮,問道:“你們是九州北部的吧?”“是啊!我是福岡的,這傢伙是佐賀人。”張說:“遠道而來真是不容易啊!下一次什麼時候征討啊? 我給你們準備點好吃的。”“下一次征討……”正要說出口,軍官馬上反應了過來,一下子把嘴閉上了。那個軍官隱約地發現了在坐席後面有個黑影在動。
注釋
弦高,是春秋時鄭國的一位行商,常往來於各國之間貿易。西元前 627 年,他去周王室轄地經商,突遇秦國伐鄭的大軍。弦高一面派人速回鄭國報信,一面設計智退秦軍,最終使鄭國轉危為安。
參考文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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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有關問題的說明,2008 年昆明編印
7.《1944:騰沖之圍》余戈著,2014 年三聯書店第一版 8.《騰沖文史資料選集第一輯(抗日戰爭專輯)》,騰沖縣政協文史委主編,
1990 年雲南人民出版社第一版 9.《騰沖文史資料選輯第四輯(人物專輯)》,騰沖縣政協文史委主編,2002 ………年雲南人民出版社第一版
10.《尋找最後的遠征軍老兵》,胡麗華主編 2014 年雲南人民出版社第一版 11.《保山地區史志文輯第一輯 – 抗日戰爭專輯之一》,保山地區行政公署史
志辦編,1989 年德宏民族出版社第一版 12.《福岡聯隊史》,杉江勇著,昭和 49 年(1974 年)秋田書店初版
13. 龍陵縣文史資料選輯(十七)《侵佔滇緬的“急先鋒”日軍第 56 師團第146 聯隊志》,日軍 146 聯隊倖存者編著,程國興翻譯,余戈校注,龍陵縣政協、雲南社科院保山分院滇西抗戰文化研究基地編印 14.《騰沖和順張氏族譜》,和順張氏續編族譜小組 2017 年編印 15.《雲南和順僑鄉史概述》,尹文和著,2003 年雲南美術出版社第一版 16.《騰沖華僑詩文選》,尹文和編輯,2001 年雲南民族出版社第一版 17.《劍掃風煙,騰沖抗戰紀實》,段培東著,1991 年雲南人民出版社第一版 18.《中國遠征軍》,周文林著,1992 年雲南人民出版社第一版 19.《長風將軍》,丁芝萍著,2012 年中國文聯出版社第一版
20.《春暉 – 永恆》,彭京士、彭京南主編,2017 年編印 21.《走出國門的騰沖人》,騰沖縣政協主編,2009 年雲南民族出版社第一版 22.《張德輝先生墓誌》,餘知非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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