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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講武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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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世麟

民國十七年冬月我鑒於地方匪患日熾,徵得祖父的同意,與五叔紹貴至昆明投考講武堂。乃隨馬幫前往昆明,到達以後,經過三月,尚無招考消息。只好去訪九十九師師長朱旭(字曉東)。朱為龍陵象逜人。見面後,對我很嘉許一番。就把我與騰龍一帶有識青年王林興、楊林安、王之珍等二十餘人,收入特務營,營長為楊紹恆。派講武堂張建中,曾省三兩位官長,負責操課教育,每天按部隊生活,兩操兩講。

十八年夏奉九十九師、與九十八師(師長盧漢)一百師(師長張鳳春)、一○一師(師長張冲)均奉令出發廣西,積極整編。地點在北教場。

一日朱師長下命舉行賽跑運動大會,第五旅及特務營參加。由每排選二至三名先賽,抽選善跑的一人參加連賽,連賽優勝的參加營賽。再以營冠軍,參加決賽,由北教場東邊跑到西邊,來回三次,最少在一千五百公尺以上。我很幸運,得到冠軍,獲得新滇幣二千元的獎金,灰卡其軍官服一套,黃皮鞋一雙。

過了一個星期,奉到命令,出發廣西,並派我為護旗排長,領到一支十響手槍,我志在進講武堂,不欲前往。遂於出發的一天,向師參謀長請五個鐘頭的假,藏於騰衝老鄉馬厚卿的洗衣店,躲避了三天,軍隊走後才出面。

在昆明市流浪了兩個多月,軍事教導隊招考,我與五叔前往報考,老試科目有國文、英文、算術、物理、代數、幾何、體力、目耳測驗,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榜上有名,終于達到我們的目的。

正式入學,係十八年的十月,當時的名稱,是雲南省軍官候補生隊,隸屬於九八師,大隊長為盧濬泉,報考時有女生,因此又招考女生,編為一個區隊。傳說主辦的人及學生有共黨分子,才改編為軍事教導隊。

改編後,由布秉武充任大隊長,龍純武任副隊長,我由是再開始軍人生活,埋頭苦幹。

入武後不到半年,胡子嘉、張汝翼、孟友文等,乘昆明室虛,想進據昆明,當時軍事教導隊,也奉派擔任傳達及運輸等工作,惟胡張等未進入碧雞關,就被擊退,不久又恢復平靜。

說起來雲南的講武堂,那種嚴格的軍事教育,任何國家的軍事學校,都要遜它一籌,雖然不是黑暗專制,但是要絕對服從,吃人所不能吃的苦,忍人所不能忍的氣。在第一期新兵教育六個月期間,每天出操時,就是二十分鐘立正姿式,卅分鐘伸長腰跑步,廿分鐘的慢步。不管是晴天雨天,照常操課。一天總是衣服乾濕兩三次││天晴汗濕,下雨打濕。如果吃不得苦的人,在新兵教育期間,就開小差或被淘汰,總有百分之二十。

第二期訓練,身上的負擔更加重了,每入一支老毛瑟長槍,重約十餘公斤,刺刀一把,子彈盒三個,二寸寬的大皮帶一條,五、六公斤重的黃牛皮背包一個,圓鍬一把,十字鎬一把,水壺一個,全部加上,出操時,每個人身上,起碼有四十公斤,全身上下捆得風都透不進去。一出操就是二十分鐘的伸長腿跑步,一跑下來,沒一個人不是由頭濕到腳,沒有一點乾的,有些身體差的,馬上昏倒下去,天天如此。而且吃不飽睡不足,吃這樣的苦,須五十個星期,茲後生活已習慣,身體已堅強,伙食也漸好,每星期有二三次肉食,穿的也好了,痛苦無形減少。

十九年冬龍主席,出發迤西,討伐張汝翼,調我們四、五兩中隊隨行。每一學員發小十響槍一枝,子彈二百發,戰刀一把,龍頭方天畫戟一枝,膠帽一頂,灰毯一條,棉衣一套,灰布軍服一套,乾糧袋一個,布鞋一雙,毛巾一條。

由昆明向西北方進發,二十餘天,抵達金沙江,即有敵軍封鎖,快到川康邊界,氣候嚴寒。一直向前推進,經拉薩田、韮菜坪。這些地方,全是夷人居住,大部分住在山洞裏,很少看見房屋,一片荒涼,很少耕作的痕跡,也少大森林,在途中偶然有豆稈及麥稈,和馬鈴薯。白天尚覺溫暖,晚上冷凍難耐,差不多到了華氏零下十度。

最慘的是經過圖寶山的那一段,翻這山要走一天半。又逢幾天連連下雪,雪像棉花漫天飛舞,滿山遍野一片白色,連生火燒水煮飯都無辦法,只好只乾糧充饑,主席也不例外,生病的只好活活凍死,被雪掩埋。我們隊裏由於個個精強力壯,勉強支持。晚間無處棲身,一班人擠在一起,大家把雨帽戴上,穿棉衣,披灰毯,背靠背,坐在槍柄上。大多數的人那一夜不能合眼,有的思家流淚,但也有呼呼大睡,或哼小調的。小便解下來,不會流,鼻涕流下,變成冰棒,那種慘狀,簡直不可想像,要是聽到韓湘子簫聲不跑光才怪。

天未明,即下令出發。走著要比休息好得多。翻過了大山,天已亮,雪也停,雖然天氣仍冷,幸而太陽離現,遂下令休息做飯,至中午繼續推進,至下午三時,到邊鹽縣。

先頭部隊,抵達城外小河時。敵人的一個營,正在河裏洗衣服,大家都在工作。雙方都不了解情況,尖兵排長一看,「啊」的一聲,馬上停止前進。敵人雖知道有部隊來,但不知道是敵是友。我方連長一看不是友軍,即展開戰鬪,在廿分鐘的戰鬪中,敵死傷五十餘名,其餘棄械而逃。縣城裏,尚有一個營,即向我抗拒。戰至天黑,雙方饑餓難支,天氣也漸冷,停止戰鬪。次日我軍第二師六團,已由永北向川邊追擊而來,新編一團,也由華坪進入鹽邊縣。胡子嘉已過江,一部尚未行動,我軍封鎖渡口,隨即開始作戰。張汝翼在落翼河邊的山洞中,被六團擒獲,餘部投誠,我軍勝利凱旋,張汝翼交衛士隊押解。

民國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部隊奉命在永北過年,至二十年正月初二起程,向華坪、經鄧川、至大理。初六日隨主席上雞足山。

雞足山是一座名山,風景秀麗,大小廟宇數十座。和尚約四百餘人,經濟糧秣充足,藏有二百餘支好槍。這些和尚,平時練國術,並有軍訓。土匪張節巴、楊天福等想盡方法進住,均被拒絕,奈何不得。那時的主持長老,名福耀禪師,精敏過入,計多智廣,每一院中均設有機密房屋,在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寺裏的大和尚,緊急時根本無法找道,進了門就不知去向。

在大理一帶,有一句諺語說:「大理公魚有子,雞足山和尚有妻」。大理的「公魚」,不是「公魚」,而是「貢魚」,當然有子。至於和尚有妻之說,係由於雞足山附近幾個縣,經常發生夫妻吵架,離家出走,大姑娘有異外事件發生,不知去向,「和尚有妻」之說,就是由這些疑竇而生。

龍氏上雞足山,第一是欣賞雞足山的風景,其次也是注意雞足山和尚的行為,曾召集全山和尚四十餘人,諄諄告誡,並密查有無不法行為,休息五天後,即起程至大理。所經上關、溪洲及許多村莊,沿途均有人歡迎,適當春節花燈、龍燈、獅子燈、香案,應有盡有,歡迎人員有百姓、學生、地方團隊,人數也多,鼓聲、鑼聲、炮聲,不絕於耳,不覺辛苦,即到大理。到晚下令將張汝翼在下關槍斃。

初十至下關,下關是滇西最熱鬧的碼頭,歡迎場面更大,由此一站一站、一縣一縣,熱熱鬧鬧直至昆明。

回到昆明後休息一星期,恢復上課,經過兩個月的整訓,即告結業。初政編為雲南討逆軍第十路指揮部教導團,後改為雲南講武堂第二十期。

在教導團結業後,講武堂以主席兼任校長,副校長為唐繼麟,訓練處長王秉章(有名的王大軍人)。分為兩個幹部大隊,及兩個軍事大隊,第一大隊長張元養,第二大隊長袁福海,第三大隊長布秉武,第四大隊長陳盛思。

幹部大隊裏,有炮兵區隊、騎兵區隊、工兵區隊、憲兵區隊、交通區隊、經理區隊。軍事大隊,而調選優良學員,受訓上屆畢業者充任助教,那被調為第三大隊第二中隊准尉助教。上課時加入幹隊學員上課,出操時充任助教,並負管理任務。教育時間定為一百週,至八十餘週時,復經四師長的宜良事變,再奉令擔任警戒任務,事平後,又經兩個月的教育,始獲畢業時為民國二十三年九月也。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四期;民國63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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