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右翼軍東路支隊在「護國戰爭」中的作用

胡以欽、胡紹祖

「護國運動」從雲南宣佈獨立，震驚中外的「護國戰爭」在雲南首先爆發到現在，近百年了。數十年來，中外的著名學者、專家曾對這一次反對帝制復辟、捍衛民主共和制度、繼續進行民主革命的一場偉大革命戰爭，寫過了不少專論和歷史。

「護國運動」在雲南人民的心目中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每年到十二月廿五日都舉行隆重的紀念，這種心情是不難理解的。但是較長時期以來，近代的史學家們卻並沒給這一偉大的革命運動以應有的歷史地位，以致對於這一段歷史，許多人在認識上還是模糊不清的。相當一部份中國近代史中，對「護國運動」雖有記載，但語焉不詳，甚至還出現錯誤。尤其在對歷史人物的評價上，學術界由於觀點、立場的關係，歷來存在不同的意見。有的把「護國運動」的功績簡單地歸結於某一派別或某些個人，都是不恰當的。

誠然，以孫中山先生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以梁啟超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改良派，以及蔡鍔、唐繼堯和當時的不少高級將領對反袁「護國運動」和「護國戰爭」起過重要的作用，但如果對那些當時還是中下級軍官的人們和廣大人民群眾，在「護國運動」和「護國戰爭」中所起的重大歷史作用，不加以肯定和宣揚的話，是會給子孫後代留下非常大的遺憾。

作為這一偉大歷史運動和戰爭參加者的後裔，從能記事時起，便生活在親歷過這一場運動和戰爭的不少前輩人身邊，親聆過許多有關護國的史實，覺得有責任撰文，以還原真實的歷史。

父親胡瑛（蘊山）在「護國戰爭」中是護國右翼軍東路支隊中，在湘西對袁世凱北洋軍作戰的參與者。當時，他對我講得最多的就是在以王文華為右翼軍東路司令，率部參加「護國戰爭」並取得勝利的始末。

1913年，孫中山先生號召討伐袁世凱密謀稱帝的第二次革命失敗後，孫中山派王伯群到貴州活動，王與其弟同盟會員，時任黔新編陸軍第一團團長王文華及巡防營管帶盧濤朝夕相聚，談及：「袁世凱終究要做皇帝，我等須準備，非練兵不足以禦」，應組織「模範營」，培訓基層軍官，但當時人才缺乏，特函約滇中胡瑛、李雁賓、陸燾，范石生等十餘人來黔相助。當年，唐繼堯任貴州省督軍時便結識了王伯群、王文華弟兄等人，唐繼堯回雲南以後，認為雲貴是近鄰，應納入他的勢力範圍。

在蔡鍔被調往北京，唐繼堯繼任雲南督軍後，袁世凱對地處西南邊陲雲貴這塊北洋軍閥勢力還未能完全控制的地方，極不放心，監視較嚴。當時的任可澄、肖堃、籍忠寅等顯要，都是袁世凱派到雲南監視唐繼堯的親信，為了使雲南不具有反抗他的力量，曾有「雲南駐軍不得超過兩師人」的嚴令。

唐繼堯野心較大，想擴充實力，又恐遭袁反對，見王文華來邀援黔遂因勢利導，以貴州編練新省防軍、維護地方治安為名，派講武堂特別班及丙班畢業的青年軍官胡瑛、盧濤、李雁賓、范石生等人，隨帶一批軍械去貴州。盧濤到貴州後，初任模範營營長，在第二團團長馬彭文治叛逃後，繼任第二團團長；吳傳聲初任營長，後升任第三團團長；胡瑛原任王文華第一團第二營營長，後繼盧燾任模範營營長。王文華得到他們的輔佐，基幹一新，成為了一支強有力的部隊，不但在「護國戰爭」中取得輝煌戰果，即以後黔軍的發展壯大，也是以比為基礎的。派去貴州的這批軍官，在講武堂時即加入了同盟會，參加過辛亥革命，與在雲南任團長的鄧泰中、楊蓁、朱德，及馬為麟、馬鉁、林桂清、陳維賡等同學都早有緊密的聯繫，在「籌安會」出籠後，早就商定了促使唐繼堯，劉顯世二人走上反袁護國的決策。唐繼堯、劉顯世在這些掌握實際兵權的部下步步緊逼之下，才不得不放棄袁世凱所封賜的爵位、重金，而轉變態度，走上了反袁護國的道路。這批中級軍官促使唐、劉參加護國，對「護國運動」的發展起了積極的作用，不可了小視。雲南，貴州正是由於他們的反袁決心和努力，也才促成了雲貴反袁力量的統一，奠定了「護國戰爭」取得勝利的基礎。貴州宣佈獨立雖在雲南之後，但參與「護國戰爭」是在組成護國軍右翼軍東路支隊之前，便已開始行動了。

據貴州檔案館所藏《護國史料》第九章「湘西之戰」所載：「晃縣據舞水上游，為辰沅之門戶，湘裡黔之孔道，王文華於一月十九日抵鎮遠（當時貴州尚未宣佈獨立）扼守鎮，銅要隘。旋被任為東路司令官，原擬北路主攻，東路主守，嗣因汪學謙所部，進逼鎮遠，銅仁，而王部士氣甚銳，乃易守為攻。黔軍之混成旅團，分三路進攻，以晃州、沅州為中路，由文華自統之；第三團團長吳傳聲駐天柱以攻黔陽，洪江為南路；第一團團長盧燾駐銅仁，以攻麻陽為北路。擬至辰雞會師。一月廿四日，北洋軍兩連抵晃，廿五日侵晨進攻黔邊。」

王文華部，以不足三千兵力，迎擊北洋軍征滇軍第一路軍總司令馬繼增部三萬餘眾。胡瑛奉命為前衛司令，在晃縣郊外，受到袁軍汪學謙旅攻擊，胡瑛率部奮勇反擊，打響了護國東線戰場第一槍，首揭湘西戰役序幕。汪部攻擊頓挫，退守晃縣。一九一六年二月二日，即貴州宣佈獨立第五天，時值農曆除夕，北洋軍自持兵多城固，械多糧足，不以黔軍為意，聯歡度歲，胡瑛入夜乘馬部官兵酒酣耳熱之際，襲擊晃城。黔軍槍聲突發，馬部驚惶失措，潰敗棄城退往蜈蚣關、大關，黔軍又令第一營營長袁祖銘部於翌日拂曉猛攻蜈蚣關、大關，士氣更盛，馬部不支，紛紛向芷江潰退。黔軍奪取蜈蚣關、大關，佔領晃縣全境。黔軍在東路初戰告捷，大大激勵了護國軍的士氣，主要是黔軍能以少勝多、以弱克強，克服了畏懼北洋軍的心理，奠定了護國討袁的必勝信心，也鼓勵了入川作戰的護國軍，打亂了袁世凱的整個戰略部署，牽制了北洋軍在兩湖及中的兵力，減輕了入川護國軍的壓力，使整個戰局開創和發展了「護國戰爭」的新局面。

吳傳聲的第三團，實際兵力不過一千三百人左右，但他並未懼怕馬繼增部的汪學謙旅，也是在一九一六年正月初一，乘袁軍過年之際，一舉消滅了北洋軍駐沱口的前哨部隊，初二佔領了黔陽縣，俘獲袁軍二百五十餘名，步槍二百余支，其他軍用器材、糧食、輜重無數。初三再度擊潰了洪江袁軍，佔領了湘西軍事要地─洪江。攻克洪江正準備休整一下，聞胡瑛等部在攻下晃縣之後，正與袁軍激戰于蜈蚣關、左路軍攻麻陽尚未得手，他認為芷江未拿下，將影響黔軍進展，即兼程趕赴芷江。王文華同時命胡瑛率部向芷江冷水鋪進兵、第一團與第三團會師芷江城下。二月五日拂曉攻擊，馬繼增部持其槍彈充足，猛烈還擊，吳傳聲身先士卒陣亡于芷江城東門外黃壇橋。王文華親率第一營營長袁祖銘及王天培部增援，突破馬部江西橋陣地，直逼芷江縣誠。三團的三個營長，陳安邦、蔣如松、李世榮與全團窟官兵憤其團長陣亡，奮不顧身，於冰天雪地中與敵激戰，並與第一團兩面夾擊，殺喊聲震地。馬繼增部傷亡枕籍，於二月七日夜，紛紛向黔陽潰退。黔軍於二月八日佔領了芷江縣城。

芷江攻下後，原駐銅仁、鎮遠的黔軍第二團在新任團長盧燾之鼓勵下，恥其團長彭文治棄職潛逃，均願殺敵雪恥。王文華乃令第二團由銅仁出漾頭司進攻麻陽之後。令胡瑛由芷江經晃縣出擊麻陽之側，時馬部駐麻陽有一個混成旅，械精彈定，輜重山積。黔軍於二月十二日夜，開始由側、兩翼進攻，與馬部激戰三晝夜。民兵敢死隊長胡剛與其分隊長令狐配等，於月十五日夜率隊，以雲梯爬城而入，與胡瑛、盧燾部內外夾擊，馬部向高村、辰雞潰逃。黔軍於二月十六日攻克麻陽，奪獲械彈被服無數，與此同時，黔陽、會同、浦市等地均被攻克。

護國軍右翼支隊師出有名，人心歸向，將士用命，紀律嚴明，所到之處，民眾簞食壺漿以迎；作戰之時，更自動送飯到陣地上。在民眾的支持下，屢戰屢勝，北洋軍驕傲自大，紀律鬆弛，加之出師無名，喪失民心，且不善山地作戰，因之一觸即潰。

據先輩們講：「黔軍官兵多出生山區，登山如履平地，且草鞋布衣，彈帶圍在腰上，裝備簡單，一槍在手，彈不虛發，有如猿猴，故作戰有力，而袁軍來自平原，呢服革履，彈械箱籠，拉派肩夫，結隊以隨，不慣登山涉水，二者截然不同，也決定了勝敗的關係。」

馬繼增連失湘西重鎮，受到袁世凱的譴責，羞憤自殺。從此在湘袁軍，畏懼黔軍，不敢輕視，護國右翼軍東路支隊威名大振。入川護國軍一節節勝利，廣西的陸榮廷，於三月十五日宣告獨立，對討袁形勢更為有利。終於迫使袁世凱於一九一六年三月二十二日取消帝制，而湖南的湯芎銘，四川陳官等袁世凱的親信也或叛或離，袁世凱於一九一六年六月六日羞憤而死。

護國軍第一軍軍長蔡鍔在一九一六年二月十七月致劉雲峰的信中肯定了王文華支隊的功績，他在信中說：「王文華己攻克晃州、黔陽、洪江等處，昨竟佔領沅州。電輪（王文對華）非軍學出身，而能奏此偉績，蓋其豪氣萬丈，志趣不落凡近，有足多也。」凡參與過這場戰爭的將士們功不可沒，護國右翼東路支隊，亦應視為「護國戰爭」取得勝利的一大關鍵，起到重要的作用。

（本文由胡瑛長子胡以欽撰文，胡以欽長子胡紹祖整理）